第11章 第 11 章

李癞子家的死状太过惨烈,相当于是绝户。

当天县衙就来了以柳县令为首的一大群人,不仅有师爷和幕僚,就连仵作也来了。

衙役们团团围住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最后仵作出来汇报,确定李癞子一家死于饥饿,毫无外伤痕迹。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柳县令。

作为一县父母官,理应管理当地百姓的衣食住行,在当地受到灾害的时候,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以此来避免百姓走投无路之时群起反抗。

除此之外,还要积极推行政令,督促生产,教化百姓,掌管刑狱。

其中衡量一个县令是否合格的最重要的指标,就是本县人口有无增长,赋税是否交齐。

若是在任期间出现了百姓重大伤亡事件,当地父母官的政绩直接判为不合格,不仅升迁无望,还可能丢官罢职。

多少算重大伤亡呢?

一家在半年之内,连续死亡人数超过3人,就算重大伤亡事件。

如果放大到村、镇、县,村里半年内死亡人数超过10人,镇上是100人,就算重大伤亡,本县县令必须向上呈报,州府则会派人下来查明。

李癞子家四口人,现在全都死了,柳县令只觉得遍体生寒。

村民们围在外围,捂着鼻子唏嘘不已。

李癞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一家子惨死,天大的仇,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大家对他的愤恨,随着他的死亡变成了同情。

张嫂子被吓的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从此再也不敢去县里做工,整天守在家里,紧紧的看着两个孩子。

家里的余粮逐渐减少,她也心急如焚。

经此一事,村民再度陷入恐慌中。

李春花也被这件事吓到了,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李癞子并非大家口中的懒惰,实际上是他婆娘常年生病吃药,为了救人,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疾病和困苦,压在普通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能把人活活压死。

李家亲族都死绝了,以后也没有后人祭扫,村民们直接把李癞子的房子推倒,外面挖了几尺深的沟,就地掩埋了。

从此之后,只要是路过李家的人,都能看到这个坟墓一样的旧宅。

柳县令给大家讲了一通天灾**的理论,说李癞子家是贫病和懒惰,大家不要有样学样,只要肯吃苦,就能吃饱饭。

大家听的云里雾里的。

对于小河村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大家还要回归生活。

地里的土地要翻,还能赶着种一季粮食。

李春花忙的脚不沾地。

地里的粮食熟了,虽然稀稀拉拉的几棵苗,但是聊胜于无。

她们家现在什么都靠买,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带着两个弟妹,又有赵大胆和赵叔、赵婶的帮忙,两块地的糙米很快就收完了。

小弟带着几个小伙伴把地里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确保不会漏下一棵粮食,这才请赵叔帮着耕田。

如今有了钱,赵家轻省了不少,还买了一头小牛犊。

大牛年纪大了,做点活儿就要歇半天,赵叔一般不愿意使唤它。

小牛犊已经戴上了嚼子,正在赵叔的手下练习耕地。

一共收回来50斤的糙米,李春花煮了一锅糙米饭,又去肉铺割了一块五花肉,准备给大家做一顿饭。

地里的活儿都是力气活儿,吃上面千万不能短了。

前些天,刘嫂子送来了打好的道具和小铁锅,现在正好用上了。

她不是很会做饭,但是家常的菜还是没问题,又请了赵婶来帮忙。

赵婶家几个小的也来了,帮着在厨房洗洗刷刷,大丫还在自家菜园子里摘了一篓子青菜。

“刺啦”一声,热油下锅,在下入切好的肉片,随便翻炒几下,浓郁的肉香就溢满了厨房。

几个小的哗啦啦流口水,赵婶直骂他们没出息。

有了钱,家里的伙食也好了起来,三五不时就能吃到肉,还能买布做新衣服。

赵婶觉得自己几辈子都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对李春花的感激之情更甚。

她回家做了一屋子的咸菜,这次带了一坛子过来,好给大家添个菜。

她们这边在厨房忙着,不知道地里又有了新情况。

李家秋收,来了一群小孩子,他们也不说来帮忙,闷头就知道干活。

其中,以张寡妇的长女小茉莉干的最利索。

她娘现在不敢去县里做工,家里缺了收入来源,幸亏靠着给李春花采摘红灯笼,攒了一些钱买粮食,这才没有饿死人。

要不然,他们家也会是第二个李癞子。

这些过来帮忙的小孩子们,或多或少都是这些天和李春花做生意的人家,大人们要脸面,也怕李春花欠人情,所以打发小孩子过来。

半大的孩子,做起事情来也不输给大人了。

小妹跑回来告诉大姐地里的情况,赵婶一拍大腿:“哎呦,这可怎么好,咱们准备的这点饭菜也不够啊”

大丫想了想,提醒她母亲:“娘,都是小孩子,不用供饭的”

只有正经请人来帮忙做活的人家,才会供饭,而且来帮忙的人家也必须利利索索的给人家把事情做完。

几个小孩子,给点小零嘴就打发了。

“可是茉莉姐姐她们脸都晒红了”

小妹大口喝着水,心里不同意大丫的看法。

李春花当机立断,叫小妹去地里喊孩子们过来吃饭。

“都是弟弟妹妹,也吃不了多少”

看到赵婶不赞同的表情,李春花头一次解释了一下。

说她傻也好,笨也罢,她是做不到一滴水也不给人喝的。

“你哪里知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哦”

“啊呀,这点菜哪里够,大丫,你快回去,把园子里的萝卜拔几个过来”

“还有墙上的那个腊兔子也带来”

赵婶虽然心疼这顿饭,但是既然李春花答应了,她也不吝啬,吩咐大丫回去拿菜。

李家的餐具也不够,又指挥小虎回去把家里的碗筷盘子啥的都提来。

一家人忙的脚不沾地,这才整出来一桌好饭。

等小妹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子,就看见院子里那棵大树下,两张桌子拼成了一张,上面摆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炒肉,还有一个正在咕咚咕咚沸腾的热锅子。

更令人惊喜的是,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十几碗凉粉。

“哇,小弟,你家的饭菜好香啊”

“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这么好的一顿饭,不仅小孩子看呆了,就连跟在后面进来的赵大胆和赵叔都有些忍不住。

实在是太香了,谁家的肉做的这么馋人啊!

小茉莉看着眼前的饭菜,有些犹豫,她娘千叮咛万嘱咐的,去了只管干活,万不可留饭。

但是这真的太香了。

院子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春花擦着手,招呼大家入座:“都去洗个手,赶紧过来吃”

这那还忍得住,一群孩子欢呼着去旁边的水盆里洗手,然后乌泱泱围住了饭桌。

赵婶负责打饭,给每个孩子的碗里装的满满的。

李春花负责给他们装肉,务必保证每个碗里都有肉。

装好了饭菜,孩子们自己端着碗去了一边蹲着吃,大人们这才落座。

还好今天准备的够多,分完了孩子们的,还剩下不少。

锅子里的热汤翻滚,烫一筷子青菜进去,真是神仙滋味。

李春花又从床底下搬出来一小坛子果酒,直让赵大胆开了眼。

我滴个乖乖,还有酒。

这真是奢侈啊,他师父都舍不得喝。

“这是果酒,大人小孩都能喝”

“咱们先尝尝味道”

赵叔赶紧端着碗去,眼睛紧紧盯着坛子口,唯恐洒了一滴。

一口下去,唇齿生香,有酒的辛辣,也有果子的清香。

“不错”

赵叔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而赵大胆,则是咕咚咕咚,直接一碗干了。

“好喝,再来一碗”

两个大男人喝着酒,吃着肉,李春花和赵婶在一边也快速吃起了饭。

几个大点的孩子一边吃饭,一边照顾着小的弟妹,院子里一时只听得见杯盘碗盏的碰撞声。

吃完了饭,几个大孩子一窝蜂冲上来包揽了洗碗块的活儿。

李春花和赵叔,还有赵婶,去了客厅谈事情。

“赵叔,我准备弄点地肥来肥一下田,看看能不能多收点粮食”

“上次花了那么多钱买种子,总不能浪费了”

种子买回来了,除了菜园子的蔬菜,剩下的李春花可不敢种。

这么贵的种子,丢进没什么肥力的地里,简直是浪费。

她想着先沤肥,等地里的肥力提高一点再下种。

赵叔看着这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侄女,心里是忍不住的服气。

“沤肥?咱们这里哪有肥啊”

“你说的是夜黄金吧,那要从县里的夜香行里买”

说到肥料,现在大家普遍就只知道夜香。

县城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会把马桶放在门前的墙根下,等着收夜香的人来倒。

而这一车车夜香也会连夜出城,交给守在城门口的买家。

都说粮食贵,夜香同样也不便宜。

小河村的人都是自家积攒一点夜香浇一浇菜园子,谁家会去买啊?

原来竟然是这样。

李春花一开始就没打夜香的主意,一车夜香能浇多少地,他们家这么多地,根本就不够。

她想到了一种大规模肥地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村长同不同意。

小河县

仙客来的掌柜最近春风得意,没想到一张小小的凉粉配方,就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当初那小丫头张口就要100两,他还以为对方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真值啊!

现在,凉粉的配方早就升级了,厨房的师傅研究出来几道搭配凉粉的新菜,卖的都不错。

但是卖的最好的,还是凉粉 果酱的组合,夫人小姐们最喜欢这道甜食,每天都要限量供应。

李管事也因为这件事直接升了大管事,现在统管整个仙客来的采买。

“掌柜的,柳县令安排的包间都准备好了”

今儿店里有贵客到,李掌柜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准备食材。

李管事派出了好几拨伙计去县衙,看看柳县令什么时候过来。

刚才伙计回话,说柳县令和马师爷正在来的路上。

“赶紧的,赶紧的,冷菜先上去,热菜等人来了再上”

“那个酒也端上去”

一听人要来了,李掌柜立即指挥开了。

县衙

这边一个摸样俊秀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马敲响了县衙的后门。

门房问清了来人,赶紧进去喊人。

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位头戴珠翠的中年妇人。

“哎呦,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姑妈,您还是这么客气”

妇人身边的婆子把人领进去,一叠声的吩咐下人上茶。

年轻人在客厅坐定,左顾右盼也没看到心上人。

“姑妈,表妹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妇人重重放下茶碗,冷哼一声:“哼,她如今心野了,不知跑到哪里去狼了”

青年皱了皱眉头,心想姑妈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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