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绿毛浮白水,红掌拨清波。”
木樨坐在河岸边,将筐子里缠了五色彩绳的粽子丢进河里,看到水里的绿毛鹅过来啄食,没忍住诗兴大发。
“错咯,是白毛浮绿水,学文不精,该打。”李宣慈笑着腾出给粽子系彩绳的手,作势敲了敲木樨的脑壳。
“诶哟~好疼哦师姐,你们中原那么多诗,我哪里记得住嘛。”木樨嘟囔着嘴,她可喜欢自己的新发绳,可别弄乱了。
“再说了,本来就是绿毛鹅嘛!”木樨不服气,指着啄食五彩粽的鹅群辩驳。
云霁点点头,看向河里的鹅群,的确是绿毛,而非白毛。
见二人打闹,云霁笑了笑,手上也没停下接着包粽子。
倒不是她们三个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喂绿毛鹅玩儿,而是因为这就是她们此番下山的任务
——浮尼。
三日前,线人来报,恭州山城暴雨数月,河中又突然出现了绿鹅,怀疑是浮尼作祟,恐酿成大祸,特请捉妖人前去处理。
浮尼,一种绿毛水怪,其状似鹅,出没之处,往往有堤坝崩塌之祸患。
它没有直接攻击人的能力,只因其繁殖能力惊人,用普通武器又难以驱除而十分麻烦。
像这种低等小妖,一般来说只会被评为黄级任务,但事涉天灾,难以预料,往年就有刚到事发地就被当地突然爆发的天灾牵连的倒霉弟子。
考虑到这一点风险,戒堂才将此次任务评为了玄级。
也是师姐会挑,她们又运气好,刚到这里时恭州连绵数月的暴雨突然停歇,堤坝也还没有出事,情况顺利的话,她们只需要处理好浮尼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至于处理浮尼的法子,也不难,只需两步。
这第一步,正与她们手里拿的五色粽子有关,所以三人才在这里喂了一上午大鹅。
至于第二步嘛。
“汪汪!”一条黑狗拽着身后牵绳的人向喂鹅三人组冲来。
寒景被迫进城借狗,又被迫跟着狗跑了一路,现在的脸色比黑狗还黑。
笨狗,坏狗。
讨厌犬科。
黑狗十分热情地给喂鹅三人组洗了把脸,一个都没拉下。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浮尼畏惧黑狗,黑狗的叫声能吓退、驱散这种水怪。
……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四人看着跟黑狗掐架掐得有来有回的大鹅,陷入沉默。
不对,这不是浮尼。
云霁第一个反应上来,跳下水,冒着被其它鹅追的风险,手快抓了一只倒霉的上来。
木樨揪了几片绿色的鹅毛,闻了闻。
“是鼠李的味道。”
鼠李,民间俗称臭李子,将其新鲜的果实和茎皮放入水中煮沸,特制后可以得到耐光又色牢的绿色染料。
可鼠李生长在高寒地区,恭城潮热,自然长不出鼠李。
云霁记得案情奏报上说,这些绿鹅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河里的。
看来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将这些染色的普通大鹅放入河中冒充浮尼。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云霁心怀疑问。
“唉,本来还说等解决完了浮尼,就带你们好好尝尝恭城的美食,当地的饭菜鲜辣诱人,美人又多,据说每逢小满和芒种,还有独特的祭神舞表演,可惜咯……”
四人看向城中的方向,她们都意识到,这次的任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进城吧。”
-
入城后,四人直奔恭城内最大的茶楼。
此时正值午后,三教九流、喝茶听书的人皆聚于此,很是热闹。
“这位娘子留步。”云霁拦下茶楼的掌柜,一旁的宣慈师姐顺势递给掌柜一粒银子。
收了钱,掌柜自然摆出好脸,忙问她们有何要紧事。
“不瞒掌柜,我们姐妹几个做的是拿钱办事的生意,只是初到宝地,尚摸不清门路。敢问娘子,近来城中可有发生什么怪事,也好叫我们不这么闷头乱转、活活饿死。”
正所谓妖怪妖怪,自有其“怪”,云霁便如此问道。
掌柜想了想,“还真有,我家男人的母家是城外的渔人,听说最近不太平,失踪了好些个人。”
“不止呢,不是说连做法祈神的巫女也失踪了吗。”一旁的茶客是位热心肠的大姐,听见她们的议论,也加入进来。
“巫?”木樨有些好奇,她们南诏盛行巫觋蛊毒,她还没见过中原的巫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不一样。
“所谓巫,与觋相对,是能够以舞降神、能通天地的女性。”云霁话刚落,楼外突然喧闹起来,
茶客们都顺着窗户往外看。
“巫女回来了!巫女回来了!”
万事难得一个巧字,没想到她们刚刚还议论的失踪巫女,突然就现身了。
十六人高抬的华丽轿撵上,巫女手持法器,端坐着被抬进城门,她含笑看着围观的民众,将福泽散布给每一位信徒。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是巫女祈舞起了作用,天终于放晴了,快来拜谢巫女大人!”
一时间人声鼎沸,围观的民众哗啦啦拜倒了一片,齐齐高呼拜谢巫女大人。
四人同茶客们一起看完了这场戏,直至巫女的轿撵远去。
“三种可能。”云霁开口。
宣慈师姐点点头,恭城突然出现这么多失踪人口,却只有巫女回来了,的确有三种可能。
“一,巫女确有本领,是唯一有能力逃脱的人。
二,巫女本身就和案犯有关,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案犯。
三,巫女失踪和其他人失踪,并不是同一件案子,只是巧合。”
李宣慈完整地补充道。
但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放过巫女这个明显的线索。
四人商量了一番,干脆将队伍一分为二。
木樨对中原的巫很是好奇,便同云霁去借拜访之名接触巫女;宣慈师姐和寒景则去走访失踪者的家里,寻找其他线索。
说干就干,云霁和木樨直接跟上了巫女游行的车队。
好客热心的大娘们见她们是外乡人,又如此尊敬她们的巫女,便不吝惜与她们讲起当地的风俗来。
恭城依山而建,春夏又多雨,便常发洪涝,以至于毁坏房屋,伤害人畜。
这里的人们信奉山神,巫族秦氏世代供神,每逢天有大雨、连绵不绝,便以舞祭神,祈求风调雨顺,长此以往,便在每年“小满”和“芒种”两个节气形成了祭舞惯例。
三日前,正是小满。
这一日,是巫女以舞祭神,却神秘失踪的日子。
这一日,同样是线人回报太华山,在河中发现人为染色的假“浮尼”的日子。
云霁与木樨对视一眼,她们要去见见这位巫女。
游行的车队一路到了秦府,人群才渐渐散去。
……她们被拦在了秦府门外。
同样被拦在门外的拜访者还有许多。
“二位贵客,请掷龟甲,有缘者才可入内。”门子打扮的嬷嬷将投掷的器物递给二人。
队伍里已经响起许多道龟甲碰撞的声音,看来是这秦府的规矩独特,倒是符合这世代巫族的格调。
“我来!”木樨朝云霁挤眼,她刚到中原时,可没少玩骰子,这可难不倒她!
但结果却并不遂人意,“怎么会。”木樨傻眼,她明明听到了啊。
“贵客好手法,可惜我家主人为了找出真正的有缘之人,在龟甲上刻了咒,您在赌坊的那套怕是无用。”门子看出木樨的疑惑,为她二人解答道。
“这位娘子请。”机会又给到了云霁手上。
可惜云霁作为现代的守法好公民,对此一窍不通,只能随意摇晃两下了事。
可没想到竟然开出了众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门子见状,让她二人稍后,立刻引来了一位衣着更讲究些的管事。
“贵客,里面请,主人已经在等着您了。”
云霁虽不信所谓有缘一说,但还是对那位巫女已经在等着她们这件事感到意外。
“我还有一位朋友。”云霁指向木樨。
“当然,贵客的朋友自然也是秦府的朋友。”管事很是客气道。
就这样,她们终于在一片艳羡中如愿进入了秦府。
府内布局大多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处不同。
在整个秦府最中央,建造了一座高耸的楼阁,其高度远超恭城的其他建筑。
楼阁之上,还有一处不算宽阔的平台,据引路的管家所说,那里就是巫女祭神起舞的地方。
等到祭礼开始,全城的人都会望向那座高台,虔诚注视着高台上起舞的巫女,她们共同期盼着、祈求着恭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若贵客们在恭城留得久些,等到一旬多之后的芒种,也许还能亲眼看一场祭舞礼。”
管家将二人引到了待客的花厅,便告退了。
云霁看见一个穿着青绿色繁复长袍的女人端坐在正位上,身影与刚刚接受民众朝拜的模样重叠,她就是恭城此代巫女。
她看起来竟真是一副等候多时了的样子,云霁都快要相信她的缘分一说了。
“二位仙长,不知是何门派,巫女秦氏在此见过。”
她竟然看破了她们二人不是普通凡人。
巫女似乎了看破了她们的腹诽,微微一笑,“我虽天分浅薄,却也能微微感知到二位身上的气息。仙长,不要将我当作那些装模作样的江湖骗子哦。”
二人只得告罪,趁着行礼,木樨悄悄给云霁递了个唇语。
云霁看清了那两个字,她说的是
——鼠李。
木樨在这位巫女大人身上闻到了和大鹅羽毛上一样的味道,那是独属于鼠李染料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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