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水

毛都不懂居然还敢当面大放厥词;即使以蔡相公的见多识广没脸没皮,也罕见的被如此超乎想象的恬不知耻给震惊了!

这种人是怎么好意思站在自己面前的呢?这种人是怎么还有脸宣扬玄学的呢?这种人到底懂个什么?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喔不对,道君皇帝身边厚颜无耻之人还是挺多的,包括蔡相公自己其实也算其中佼佼者之一;毕竟要不是不要脸到一个境界,你很难在赵官家的动物朋友圈里混下去,可是……

“综上所述。”苏莫收好了那张他其实一个字也没看懂的纸条,做出总结:“这里风水不好,妨碍了大内的气运,需要大拆大改。”

他停了一停,补充道:

“最好立刻拆。”

蔡相公的眼睛鼓了起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荒诞现实——一个疯子拿着一张很可能是在半个时辰前才胡编乱造出来的纸条,居然就要把宰相们办公的地点给强拆了;就算在道君皇帝一朝的诸多魔幻抽象事实中,这也能算顶抽象的那一类了!

岂止蔡相公不敢相信,连坐在旁边的宰相执政们都灼然变色,大有绷不住的姿态——刚刚两虎相斗不干己事,还可以袖手旁观坐等胜负;但现在这疯子肆无忌惮,俨然已经跳到所有人脸上了——强拆宰相办公机构!你今天就要强拆办公机构,你明天还想干什么?让宰相们到夜市摆摊补贴国用吗?

翻了天了!

参知政事盛章一向追求进步,和蔡相公靠得很近,此刻急上司之所急,立即批驳:

“何等妄言!此处岂容尔等造次?”

“我奉有旨意,何言造次?”

“未经中书门下,何得曰敕!”盛章呵斥道:“国家办事自有制度;如此大事,是凭着一句话就可以钦令、钦遵,照样办理的吗?”

盛执政不愧为积年老吏,一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国家办事是要有制度的;而带宋这种究极的官僚主义圣体,办起事来更是琐屑复杂、重规叠矩。要在禁中搞大拆大建的要事,那走的流程必定冗长繁琐;一如盛章所说,承旨在中书,审核在门下,外朝审完后还要和宫中商议,命内诸司预备方案;哪里是皇帝张一张嘴,就可以随便决定的?

在场诸人之中,盛章与宫中打的交道最多,对这一套繁琐流程也最为熟悉。他有绝对把握,即使这疯子妄图就流程继续纠缠,他也能引经据典,轻松横扫——老夫几十年官场磨砺的经验,是你这种货色可以碰瓷的吗?

但出乎意料,被下属忠心维护的蔡相公并无喜色。而苏某人也浑不以为意:

“‘如此大事’……这也算大事吗?”

“强拆宰相议政之处,怎么不算大事?”

“宰相议政之处。”苏莫仰头查看,一一掠过屋顶的细节——悬挂的蜘蛛、蝙蝠的粪便、腐朽的木屑——即使事前匆匆打扫过几次,但毕竟征用的是偏僻的闲置房间,狼藉的痕迹仍然触目可见:“这不就是一间犄角旮旯的偏房么?”

“什么偏——”

说到一半,盛章猛然住嘴。因为他也意识到了要害:按照法理,他们现在的“讲议司”只是一个绕开朝廷规制的临时集权机构,所以和拥有法定地位的三省枢密院不同,这玩意儿根本没有正式的办公场地——也就是说,如今他们办公的这间房屋,理论上确实只是一间破烂偏房;没有任何一条规矩可以保护它。

脱离了规矩的约束,也就脱离了规矩的庇护,政治的逻辑就是这么残酷。苏莫要拆政事堂是基本不可能的,从黄袍加身以来一百多年的政治规矩都会坚决维护这个场地;但对于一个游离在体制外的临时机构而言,那确实就是一句话就能拆掉,不会触动什么阻力。

作为积年的老官僚,盛执政很擅长在规则内寻找疏漏,不动声色地恶心死他的对手。可一旦意识到规则已经没办法保护他,那盛执政也会迅速萎靡,非常之从心的闭上嘴,再也不敢随便恶心人了。

蔡京避其锋芒,盛章折戟沉沙,一屋子高官气势大馁,根本无力阻止;苏莫大获全胜,背负双手,开始自自在在的查看屋里的陈设;而小王学士紧随其后,卑微的拎着一个布袋缩在后头,额头上还略微沁有汗珠——蔡相公猜得不错,苏某人所有关于风水的切口都是出发之前紧急逼迫小王学士写下来的;而相比起胆大妄为的苏某人,小王学士的胆子就更要小得多了。比如他就非常清楚,这一串切口纯粹是自己迫急无奈,现场拿着记忆中的什么《相地骨经》、《宅经》生搬硬套过来的,可信度恐怕——诶——

所以现在的局势是,一个对风水毛都不懂的散人(他要懂还用别人给他写切口?)带着个对风水略知皮毛,仅仅是出于兴趣随便背了几本秘籍的门外汉,在给一群虎视眈眈、怒气满腹的宰相们看风水——仅仅只是想一想这个局面,王棣就觉得,就觉得心上实在有些绷不太住。

但苏莫显然很绷得住,事实上他神色自若,浑如无事;如此左顾右盼一圈后,伸手指一指东窗外的一堵高墙:

“这堵墙的煞不好,要拆掉;尽快拆。”

他又到窗边看了一看,愈发肯定:

“墙边那颗柳树也要挖掉,太挡光了嘛!”

拆掉高墙,挖掉柳树,盛夏正午的阳光就再无阻碍,长驱直入,可以顺利把这一间小小偏房晒成火炉,把相公们烤成三成熟的乳猪——喔不对,老猪。

他又转了一圈,在门外点了一点:

“风水风水,总要有水嘛!在这里可以挖一个池塘,聚一聚生气。”

这里没有溪也没有河,挖个池塘也是死水。死水一滩摆在门外,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养出铺天盖地的蚊子,给相公们松垮垮的老屁股上添一抹青春的嫣红。

一连点出两个要害,大大改变偏房风水格局(你就说改变没改变吧),苏莫尤嫌不足;他又撩开帘子看了看门外,愉快的下了论断:

“我看,西面这几堵墙也可以推掉,把对面的道路改个弯和这边连上一连,方便通风——”

被西墙隔断的对面道路是什么呢?啊那是内诸司用来给宫里运送物资的小道;车来车往,颇为吵杂;当然吵闹一点也没有什么,关键是车都是由驴子和骡子拉的,驴子和骡子一边拉车一边拉屎,夏天那个味道嘛……

苏莫转过来身来,笑意盈盈:

“……对了,诸位相公一般是什么时候吃饭来着?”

屋内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了声响。

·

【时年七月十六日,蔡京罢讲议司,复归政事堂。王棣以翰林学士从之。朝中无事。】

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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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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