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憬生日过后没多久,温泉度假山庄传来消息,通知可以正常动工了。
前段时间专家们连夜在附近勘察,确定了没有其他墓地的迹象,温泉项目不受影响,开发继续推进。
阿憬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恍惚间想起上回他一靠近那里,就莫名困得慌。
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他。
每年一过霜降,温度就降得厉害,江谏给阿憬围上围巾,戴上贝雷帽,戴完帽子他还要占个便宜,咬住阿憬的唇瓣在他嘴巴里肆掠一番:“那就再去一趟吧。”
刚好今天没事,江谏先给阿憬收拾好,再去给自己换了身衣裳。
几个月时间过去,能研究的不能研究的,现场已经没有可继续探查的实用价值了,专家们用一切能工巧匠,把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通过现代摄影技术存档。
江谏向上打了申请。
申请通过得很快,江谏得知消息时还有点小惊讶,直到他跟随阿憬来到现场。
这次阿憬再来,那种困乏的感觉没有了,当时他困极了的反应不正常,根本没功夫去查是什么情况。
现在身体恢复,阿憬一算便知,在他身体恢复之前如果靠近墓地,会被封印自动反吸收。
千年的封印,一旦解封便失效,而那时候失效的余威还在,阿憬只要靠近就会被吸走生机,呈现犯困的迹象。
墓地外面乱中有序,杂草很早就被清理过,然后进入到里面,走了几米就到尽头了。
面前是一堵石门。
旁边是更为坚固的石墙。
啊…几个月就研究了个“入门”?
不过光是两侧石壁上的记录,就够史学家们研究更多了。
因为那上面记录了盛朝的事。
江谏认识盛朝两个字,知道这对历史学界意味着什么。
一千年前,盛朝由衰转盛,再转衰,跌宕起伏的最后三代皇帝,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嘉隆帝在位时,奢靡色|欲昏庸,朝堂佞邪当道,百姓们处在水深火热中,崩逝后其三子崇宁帝即位。
崇宁帝雷厉风行,肃清朝堂的手段过于武断,让朝野上下的贵族富豪们纷纷暗中不满,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他知道自己做过火了,要补救,要想办法。
于是史记记载,崇宁帝曾秘密拜访苗疆异族阿侗佤。
具体什么事史记没有详细说明。
最后的宣佑帝,他在功绩上无功无过,按理说前面崇宁帝留下来的盛世江山,但凡他不作死,安安稳稳地当个几十年皇帝,压根不成问题。
可就是这样的宣佑帝,在位不过十余载,被人起义造反,于逃亡途中失去踪影。
阿憬看得懂墙壁上的字,全是苗疆的文字。
江谏从阿憬的表情上也知道了,手掌握住阿憬圆润的肩头:“认识上面的字?”
阿憬也疑惑:“江谏哥哥不认识吗?你上次读了阿兄的信,那上面也是苗疆文字。”
江谏顿了顿,忽然之间发觉自己竟无意识地忽略了这件事。
他前面近三十年当然没空去研究什么阿侗佤苗疆文字,但是涂钦曜留给阿憬的两封信,他居然亳无障碍地读了下去。
江谏沉沉地呼吸了下,眸子里现出几分惊骇来:“崽崽,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无法预判的事,要不要先回去,等调查清楚了再来。”
起先江谏觉得墓地是阿憬的,涂钦曜当初封印镇压、同时也是为阿憬求取一线生机,肯定不会做对阿憬不好的事,可现在他不敢保证了。
他从未涉足苗疆,为什么莫名其妙读懂了涂钦曜留下的两封信?
阿憬却温和地摇了摇头,说:“阿兄肯定不会害我的,你唯独能看懂阿兄的那两封信,应该是中间发生过什么,我们只要好好想一想。”
江谏拗不过他,只好尽力去想。
很快脑海中闪过一点,他问向阿憬:“崽崽,你之前说,如果不是简颂,你能早几年醒来,这个早几年大概是多久?”
阿憬拧起眉,闭上眼算了算,须臾后睁开,回答道:“大约能早四年醒过来。”
数字对上了,江谏也不确定这和他的猜测有没有关系,同阿憬说道:“我是四年前承包了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的。”
“四年前,我被对家公司买凶|杀人,意外逃亡到这里,路上曾被树枝滑倒,当时划到了小腿动脉,流了一路的血,凶手循着味眼看着就要追上我,然后我发现了这里有一处被遮蔽的天然温泉。”
“温泉遮盖了我腿上的血腥味,让我侥幸获救。家里老爷子很信这些,让我把这里的温泉开发了,刚好我也有此意,于是拿下了这座山的开发权,前前后后经过四年的项目规划,到今年夏天才正式动工。”
因为要养蛊,苗疆对血液很重视,阿憬生活上不太聪明,但这种时候非常敏锐:“江谏哥哥当时在哪个山头划伤小腿的?”
江谏摇头:“记不清了,当时天黑,第二天又下了场雨,雨水渗透到地里,掩去了路上的血迹。”
阿憬:“唔,我有个直觉,江谏哥哥当时划伤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在我墓地上方或是附近,血迹顺着雨水混进土里,流入墓地,我本来该那个时候醒来,因为被借了气运,气运这个东西是对等的,四年前,简颂依照我的脸生活了四年,我因此被偷走四年气运,导致我迟了四年醒来。”
四年又四年,所以这对本该四年前就见面的璧人,硬生生被拉长到今年之夏。
江谏从不怀疑阿憬的任何判断,他的崽崽有自己的骄傲,属于他的天赋明净澄澈。
他消化掉阿憬带来的消息,说不清楚的感慨,然后一字一顿:“所以,我很有可能就是涂钦曜信里说的,崽崽在未来的那一线微弱生机?”
“卜卦者不算自己,但有自己的感知,这个消息过我脑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否定。”阿憬说完,被江谏看过来的眼神烫到,“所以江谏哥哥,你又想亲我了吗?”
江谏没否认:“你现在好像很容易就懂了我的想法。”
“……唔,因为我转变了自己的观念。”阿憬把一本正经说得呆头呆脑,然后嘴巴就挨了亲。
时间和地方不合适,江谏浅尝辄止,印上去贴了一下便撤离:“不知道说什么,就奖励你一个亲亲吧。”
阿憬不明所以:“啊?”
江谏:“……”
崽崽可爱过头了。
阿憬和涂钦曜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当年的羊皮纸卷能近乎完好的保存下来,和守护蛊虫有关系,而蛊虫喂了涂钦曜全身鲜血而生。
四年前属于江谏的血液流入到墓地里,随着雨水又渗透进阿憬躺着的棺材之中,致使江谏能看懂涂钦曜留下的羊皮纸卷上的内容。
石壁之上不是涂钦曜亲自记录的,是他命人记录的,所以江谏又看不懂了。
捋出这个逻辑后,江谏不得不承认这位千年之前的大舅哥,是真的勇。
万一他对阿憬没有动那方面的心思,万一他是个恶人……
不期然的,江谏莫名记起阿憬曾不止一次地发出他“真是个好人”这样的感叹,突然沉默了。
江谏很快转变自己的思维。
纸卷上记载了是一线生机,如果连他都是坏人,那一线生机也不叫一线生机了,他也没机会和崽崽相知相遇。
这场千年的安排等同于没有意义。
发散地想了很多,江谏没拿这些去烦阿憬,反而提了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委屈装得有模有样:“所以崽崽本来该四年前醒来,而我四年前二十五岁,正值年轻,算起来才大崽崽六岁,现在我二十九了,马上快三十,整整大了崽崽近十岁。”
他最后感伤总结:“感觉我好像老了,别人都说我是老牛吃嫩草。”
阿憬磕巴了一下,不太熟练地关心他:“别人说是别人的事,我不觉得你老就行。”
江谏爱死崽崽这副明明茫然却主动关心的样子了,眼神示意着石壁上:“这上面记录了什么,崽崽给我翻译下?”
阿憬松了口气,不悲伤就行,石壁上眼睛里看见的是苗疆文字,被他转读出来是汉话:“嘉隆帝欲求长生不老,我族反叛之人为其炼制长生蛊,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岂会因小小蛊虫逆天改命,叛徒与皇室勾结,苗疆已然受到反噬,盛朝亦即将气数尽损,然崇宁帝不愿盛朝毁于其父手上。究其原因,灭国因祸不可是奢靡好色……”
因为盛朝第一位皇帝推翻的前朝,就是最后当权者淫|乱朝堂,酒肉百姓,被盛朝开国太祖起义造反。
当时起义的名头占得名正言顺,这也是后来盛朝接下来几代皇帝得人心的基石。
然而一个朝代安稳久了,当权者被眼前的和平世道蒙蔽了双眼,竟走上了前朝的老路。
“于崇宁五年,崇宁帝秘密拜访阿侗佤……”念到这里,阿憬忽地顿住。
江谏正听得津津有味,阿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摸了摸阿憬耳垂:“怎么不读了?”
阿憬抿着唇,指出写着崇宁五年的地方:“我的记忆好像也被刻意模糊掉一部分。”
江谏原本慵懒的姿态立即站直,紧张发问:“哪里的问题,崽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事,我大概知道一点,是阿兄动的手脚。”阿憬说,“刚醒来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崇宁五年出生的,这里记载了崇宁帝是在崇宁五年秘密拜访了阿侗佤,可明明,阿兄是崇宁五年、我十九岁陪我去的盛京,我不是崇宁五年生的。”
阿憬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阿兄为什么要模糊我这部分时间上的记忆,让我以为我是崇宁二十四年陷入沉睡的?”
因为崇宁帝拜访苗疆是真,却不是历史资料上记载的崇宁二十四年,而是确确实实的崇宁五年。
阿憬现在不是刚醒来的时候,算一卦能直接晕过去,可他并不是很想算这一挂。
他大概……隐约能感知出一点。
“江谏哥哥,陪我进里面去吧。”阿憬低着眼眸,没再去看石壁上的内容。
石门中间有一个奇怪的凹槽,这种石门只能从里面开,阿憬定定地看了两秒,江谏心领神会,注视着阿憬。
片刻后,阿憬取出脖子上戴着的长命锁,填进圆弧形的凹槽里,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石门在缓慢反应的几息后,朝外打开。
沉闷的声音拉长在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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