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早就有传闻,崔遮此人阴险毒辣,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一手严刑拷打的本事,硬骨头见了都要哆嗦三分,就连自己的本性崔家也没有放过。
更有甚者传言他放着好好的状元郎不当非要去做皇帝的鹰犬,以至于京中大小官员人人自危,害怕哪一天被他随便安一个罪名抓进牢狱里折磨的生不如死。
想想也知道当初世子把他骗到扬州,这人心里藏了多大的怨恨,若是让他知道褚掌柜还在世上,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你的话我记着了,我会好好想想的,快些回去吧别让他们起疑。”
看到陈墨那副样子,褚红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人?她要等一等,等一个好时机,到时候和陈墨相认,再撺掇梁王在边城起义。
左右赵家这些人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明君的,严格意义说起来,陈墨骨子里也是有一半赵家的血脉,就算他不做皇帝,那也不能是赵衡。
皇帝终身不得父母喜爱挂念,就为了一张破秘旨不惜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赵衡身上的偏执不比他小,即便是以后继承皇位也能想得到会是什么样子。
“姐姐要离开边城了吗?”蛊女心里惦念着林志端,要是走的话肯定要和她告别的。
“我不走,太子现在急着去突厥抢功劳,就算知道我活着,也分心乏术,等他们这一次凯旋回来,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她和陈墨之间也需要一个比较体面的再次相逢。
视线在看到褚红眼里的坚定后,“我也不会走的,我会永远陪在姐姐身边。”
褚红将手里的雕版完工之后,连夜制了几套书籍出来,封面的金箔花草和珍藏版的相比一样不少,就是没了当初旬夫子提的书名,他的字也不是褚红能轻易仿出来的。
虽然不是和珍藏版一模一样,但好在是做完了。
想了想还是将书名空了下来,她打算先将这几本书送到旬夫子那里提字,再嘱咐老人家将这几本书送到那几位太医的府上去。
写信的时候褚红已经能想到旬夫子要怎样板着脸骂她,顺带又夹了一封给兰茹的信,给他们报个平安。
蛊女拎着食盒乖乖坐在一旁听林志端教身边小孩念书的声音。
她之前假扮进来的时候,去旬夫子那里上过课,只是老头太过于板正,还动不动就要打人手心,一点都比不得女子学堂的女夫子来的柔和。
自己那个时候总是向褚红告他的状,褚红看着她的手,眼里的心疼一分不少,却丝毫不提让自己换个夫子的想法。
只是安慰自己,说她当初也是被打过来的,旬夫子只是表面看着凶,实际上人是好的。
蛊女当然知道他是个好人,她只是受不了自己都长这么大了背不出书还要挨被板子打手的屈辱。
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杀手,哪有执行的任务不是刺杀而是要忍受一个小老头打自己手板子的?那段时间还要装的和褚红亲密无间,对着外面那些人还要学着温声软语去和别人说话,一天下来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原本她是恨不得一刀捅死褚红,再搜到东西送出去,谁知道这女人将制作雕版和书本的方法放的位置那么明显,连她所经营的账本和制作工艺也对自己一点也不设防。
拿到东西很轻而易举,送出去也很轻而易举,比起自己之前接的那些任务,这个简直都不算是交个任务。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觉得褚红无比重要的呢?
是那一天发现悬崖边要杀的人是她,而自己手里的匕首没有办法对着她的脖子精进半分。
这段时间和她朝夕相处,生气也好,烦闷也好,憋屈也好,这些都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可是放在自己身上又如此的陌生。
从幼年开始自己就只是难找的一把刀而已,你见刀有自己的感情吗?那只是一个冰冷的武器而已。
可是自己在褚红身边,感受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自己不是冰冷的一个武器,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亲近想亲近的人,去和喜欢的人做朋友。
这些通通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是教她如何做一个刽子手的人从来不会教的事情。
可是这些看着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她待在褚红身边还没有一个月就全学会了,远比去学那些刺杀技巧,制毒方法,要更快更好。
尝过一点甜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吃得了以前的苦?
她心甘情愿一辈子顶着别人的脸也要留在褚红身边,何尝不是抓住了离自己最接近的那一道光?
如果自己没有遇见姐姐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依旧做着一个冷血无情的刺客,不知道哪天会被仇家报复,亦或者执行任务的途中失手被曝尸荒野。
“喂,你在想什么?”林志端轻轻推了眼前走神的人一下。
蛊女这才反应过来四周的小孩已经走完了,林志端盯着她手边的食盒,“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过来?”
蛊女将食盒打开,里面放了几盘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壶小酒。
“不是要看落日吗?”
倒是挺上心的,林志端将自己的书收拾好,对着蛊女一仰下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看落日可漂亮了。”
林志端带着她去了边城的老城墙上,两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残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渐渐朝着山头落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蛊女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陪在姐姐身边一辈子。”
林志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是想去做什么自己的事?”
成为什么样的人?
蛊女微微皱眉,“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人?好人?坏人?”
她现在应该算不上是个坏人吧?一路上走过来行侠仗义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不少,说好人又太满,那半个好人应该是吧。
“嗯,比如说有的女子喜欢绣花,她希望能绣出天下最好看的绣品,再比如说褚掌柜,她产业很大很挣钱,有的女子就会以她为榜样,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像褚掌柜一样挣许多钱,做许多好事。”
这些是蛊女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既不对绣花感兴趣,也对经商没有什么头脑。
“就是你擅长什么。”林志端已经说的够简洁了。
这个蛊女明白,“我最擅长刺杀和下毒。”
林志端叹了一口气,总不能以后也接着干这种不正经的勾当呀。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教小孩读书呢?”
蛊女久久没有回应,她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看着她渐渐默不作声,林志端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问错了问题,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蛊女的肩头。
“或许你可以像武镖头那样四处给人押镖,做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蛊女看着她一副喝大了的样子,怪不得问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原来这人也是一个一杯倒的。
把人扛回去之后,直到天黑蛊女才回到小院里,武镖头端着锅里的热菜往屋内走。
见她回来,和她闷闷打了一声招呼。
倒是蛊女目不转睛的盯着武茂看,总觉得林志端今天这一番话没有来由的很,难道她看上了武镖头不成?
而后又使劲摇摇头,荒谬荒谬,怎么能乱想?!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里玩了?”
褚红已经将碗筷摆好,就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饭。
“去了城墙上看落日,的确和在扬州时的不一样。”
看着桌上还是丰盛的菜,蛊女为刚刚自己的胡思乱想默默给武镖头道歉,这几天还是多亏了他,不然的话可想而知自己天天吃的哪里可能这么色香味俱全。
“姐姐,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褚红没有想到蛊女会问出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她好像离未来想象中的自己差了很远很远。
雕刻这一门手艺是从爷爷那里学过来的,说句老实话学的也并不是很精湛,和那些机器打磨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异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机器更快更便宜更便捷,可以说雕刻这一门手艺在现代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却没想到在这里成为了自己的傍身之法。
在当初自己的想象里,等离开大学之后,会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遇到一个还可以的男人,像绝大数长辈期盼的那样结婚生子,可她在那段时间很是迷茫,担心像网上的帖子一样遇人不淑,害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会时常感叹难道结婚是每个人一生中都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吗?即便是和一个你只是觉得他不错并没有很爱的人。
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只是在想那样度过的后半生意义何在呢?只单单是为了给他生个孩子?
直到她被查出癌症之后,一切都看得很开,虽然父母偶尔也会发短信打电话过来催促相亲,但她想要顺着自己的心过完剩下的时光。
褚红没有把自己得癌症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去了很多自己之前上班没有时间去过的地方,最后在苏州租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棵玉兰花树,看了一场又一场的花落花开,直到最后晚期不得不每天住在医院的时候才离开那个地方。
没有父母的陪伴孤单吗?很孤单,会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爱你,没有人需要你,以至于死在医院里也不会有人在乎你,他们已经各自有了家庭,而自己更像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他们会在自己的身上汲取教训然后去好好爱护他们的孩子,你要问公平吗?
是不公平。
可这样的事数不胜数,褚红是比较幸运的那一个,至少还有爷爷这位亲人陪伴了自己缺爱的整个童年。
褚红没有将自己得病的消息告诉他们,一方面是觉得他们根本不会伤心,只会觉得少了一段他们失败的经历而已。
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心里真的有自己,那就一辈子带着这份愧疚好好活着吧,每次想起褚红两个名字心里就会隐隐作痛,就算想去弥补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当时自己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那样。
“姐姐?”
褚红突然反应过来,随意夹了一道离自己最近的菜。
“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想的都是有钱就好了,直到真正有了钱之后,才发现人生的很多遗憾都是没有办法用钱去弥补的。”
“所以我想做一个无愧于心,不留遗憾的人。”
蛊女听得似懂非懂,她又看向一旁的武茂,“那武镖头呢?”
武茂默默扒饭的筷子微微一顿,“我从小是跟着寺庙里的师父长大的,一直想找到我的父母想要问一个当初为什么把我抛弃的缘由。”
“我走遍四海也没有找到父母的踪迹,行走江湖的时候结下的仇家太多,直到有一次我受伤遇到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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