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节令一到,文质馆的学子们也迎来了第二次旬考。
温邦媛来到大成朝已近一个月,要说最怀念上辈子的什么,那大概就是普通话和白话文了。
因为文言文学起来真、的、好、难!
为什么单单一个字而已,就有那么多意思!这些汉字明明她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玄之又玄!还有什么春秋笔法,各种理论知识一大堆,文言解释文言……
温邦媛高中以前的基础就很差,高考拼了命才过本科线。成朝没有高考,但有比之更为残酷的科举。
开科取士,悬梁刺股。
系统口中施法:“如果说高考就是过独木桥,那科举就是走钢丝啊。何况女子还不能科举,宿主,别学了别学了别学了。”
算本统求求你。
ball ball you!please!
“……”
呃,现在的系统都这么卷了吗?
系统望天:不,我是被逼的。
温邦媛爱莫能助:“可是厌学就会被噶。”
我能怎么办呢。
你失去的只是工作,而我丢掉的可是命啊!
系统:“……”本统竟无法反驳。
旬考结束之后,恰逢傅砚初的生辰。
同知府并没有大操大办,但毕竟是幺子,上有爹娘宠下有兄长疼,府中该摆的席面还得摆,文质馆的这些知交好友自然也在宴请名单上。
因为都是孩子之间的交际,无关乎长辈,许多仪式便都没那么考究。
傅砚初亲自在门口迎客。
长公主家的华盖马车停落,陆锦枝被侍女搀扶着下来,同时身后还有连箱的厚礼,都是实打实的金银。
管家给同知大人报账时,傅爹差点给跪了。
“……”
虽然说驸马都尉是江浙一带的富户,虽然说还特许管着朝廷的盐铁,虽然说就连圣上都得给驸马几分面子,但……
可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送钱!!
傅砚初客气道:“小郡主出手够阔绰的啊,人来就好啦。”
“咱们什么交情。”陆锦枝回身看了看,掩嘴道,“我怕抢了你的风头,特意没带那么多下人来呢!”
从小身边就只有一位小厮的傅砚初:“……”
再看看陆锦枝平日身上穿的用的,不得不说,这才是真真正正被娇养的主子。
彭鸣和温邦媛随后也到了。
彭鸣送的生辰礼是一匹毛色光亮、体型优美的宝马,据说辔头马鞍之类的都是极好的货色。
温邦媛算是大开眼界了,内心默默感慨:上流社会终归还是上流社会。
其余赴宴的人,也都出手不凡。什么名家画作,什么宝玉文玩,什么阁物香器……
甚至还有送美女的。
温邦媛:“……”
没记错的话,傅砚初才14?
这是要给他养一屋子的通房吗??
彭鸣小声哇塞:“这么堂而皇之的?不过老傅,你开荤了没有?”
傅砚初:“这些届时都是要退回去的。”他在门口看着点,以防有人偷偷塞什么东西进来。
彭鸣疑惑:“美人退回去尚可理解,可这些生辰礼就不必了吧?”
虽然说也有极个别贵重的,但他们这些大家子弟什么没见过,比起之前参加宫宴、王府宴上的珍馐,这都算小巫见大巫了。
傅砚初向诚心堂的一位同窗颔首,吩咐下人好生款待,然后才低声对他们说:“时日府中管账森严,礼品一律不许收啊。”
“你家莫不是……”彭鸣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苗头,“倒灶了?”倒灶了破产了即将揭不开锅吃不起米饭了!
傅砚初:“……可能吗??”
彭鸣非常矫揉造作地歇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傅砚初多心了,他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彭鸣笑嘻嘻道:“那正好了,原本我也挺舍不得狗八的……”
“咳咳咳!”温邦媛被口水一噎,咳得眼尾都有些湿。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纳兰屿:“……”
系统:“……”
彭鸣摸后脑勺:“媛姐,你这是怎么啦?”
陆锦枝帮温邦媛顺气,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也觉得这个贱名还是有些埋汰了:“你管汗血宝马唤‘狗八’?”
“‘狗八’不好么?”彭鸣认真道,“贱名好养活,我才取个‘狗’字的,加之它排行第八,自然就叫‘狗八’了,狗八狗八,我听着挺顺耳的呢。”
温邦媛:“……”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可以不要那么高吗!
要不是知道古人还没有创造出这个词汇,她真的要怀疑他们是故意开火车的了!!
彭鸣一脸不相信,看见纳兰屿来了,还专门问他一嘴:“纳兰,来得正好,你评评话儿先,‘狗八’这个名可有和不妥?”
“……”你说呢?
纳兰屿黑眸微移,看了眼欲语还休的温邦媛,才缓缓道:“夜来霜压寨,骏骨折西风[1]。我见它体态优美,迎前奔腾时颇有使风为之折腰的架势,不若便唤它——折风。”
纳兰屿的声线一惯的清冷,但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有吸引力,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如此信服。
温邦媛匆忙移开眼。
彭鸣一脸“我遇到文化人了”的表情:“会还是我们纳兰兄会。”随手取个名儿都能如此争风,够面儿的!
傅砚初也很满意这个名字:“‘折、风’,粗犷又不失大气,着实是个好名字!”傅砚初微微侧过身,顺着马脖子,“你可算是沾光了。”
他们几人都领略过纳兰屿的才识,知道是不一般的,但也鲜少见他在学馆以外的地方显露出来。
“是沾了你的光。”纳兰屿虚抱一拳,“生辰吉乐。”
傅砚初哈哈大笑:“好好好,今日不醉不归!”又吩咐人将彭鸣的马牵到马厩去,“这可是我的宝贝,草料之类的不可马虎,它若是有半分不好,我唯你是问。”
彭鸣微怔:“不是说退回我的吗?”
“不过是从彭将军之子身上拔根毛而已,”傅砚初勾住彭鸣的肩膀,“何况汝即我之也,见外了哈。”
彭鸣没被糊过去,气笑了:“够鸡贼!”
转头又好奇纳兰屿带了什么礼过来。
纳兰屿笑了一下:“没带。”随即话锋一转,日光拂落到眉梢,是少年的恣意与张扬,“但今日生辰宴的流水,都记我账上。”
此举正好合意,还不用费劲再去想怎么退礼,傅砚初自然乐得:“这,不会太破费了罢?”
纳兰屿知道傅砚初这话也就意思意思,不过还是故意问:“那我收回?”
那自然是不能的,傅砚初道:“我是怕给你吃空了!”
少年们笑意爽朗,惹得众人频频侧目,也不免跟着掩嘴一笑,就连同知大人也默默感叹——年轻真好!
温邦媛送的生辰礼是一个小盒子,虽不及金银宝玉来得华丽,却胜在精巧用心,打开来看,一方细润墨黑的端砚静静地卧在其中,浅山淡水,别有一番风骨。
余光便收到了某人死死盯来的目光。
“礼轻情意重,”温邦媛低调地说,“生辰吉乐。”
傅砚初真诚道谢:“不轻不轻!简直重如泰山。”瞧把纳兰给急的。
不过实话说,这方端砚虽与旁的贺礼相比不甚显眼,但从质地上瞧都是极好的。
傅砚初不禁想到了那日在温府的情形,温三姐儿并不受宠,却能处之泰然地回击恶仆,在那之后还能携礼赴同知府的生辰宴,可见手段不一般。
既不靠家族父兄,也不靠阴谋诡计,这样的女子,纵使身处乱世之中,也是能有一片天地的。
傅砚初由衷佩服:不愧是我兄弟喜欢的女人!
然而他兄弟喜欢的女人下一刻便微微一笑,温吞道:“那就好~”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后面是不是还应该有句话来着……
“你怎的也邀他了?”彭鸣像闻到狗味似的,老远就看见湘王府的马车了。
傅砚初交友广泛,这次生辰宴几乎请了大半个文质馆的学子,但他亦非趋炎附势之人,他们与小湘王世子有过节,自然就不会腆着脸去巴结。
封阔怎么会来?
稍顷,傅砚初了然,眼睛闪出睿智的光:“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彭鸣下意识背书:“……而在乎山水之间?”
傅砚初目光怜悯,轻拍他肩:“……你可真是个旷世奇才。”
不过彭鸣只是脑回路清奇,并不是智障,很快也反应过来了,眨着眼睛在温邦媛和纳兰屿身上逡巡。
——世家秘辛!三角虐恋!
纳兰屿轻哂:“大意了。”
应该事先写明世子与狗,不得入内。
傅砚初旁观者清:“……”醋坛子又翻了。
温邦媛与不远处提裙下车的一人对上视线,纳兰屿与她相近,便将她这一举动捕捉下来。
他凤眸稍沉,微微抬了下巴,询问:“要不要帮忙?”
温邦媛一愣,好像是对他的敏锐感到意外,然后才轻轻地摇了下头:“我可以。”
温吞又坚定。
从与温怼怼相认的那一日,纳兰屿就隐隐猜到她遇到了些困难,尤其是当他到温府走了一遭后,便更加笃定了。
他没有蠢到连强颜欢笑都看不出,所以即便她不说,纳兰屿也知道她现下处境有多艰难。
可是他也知道,凭温邦媛的性子,是不会麻烦任何人的。
温邦媛自小无仰仗、无安定,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争取而来,包括出走的机会。如果真的要靠别人,那她甚至都没命活到高考那一日。
傅砚初他们此时正插科打诨,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边。
纳兰屿:“行。”
[1]出自李贺《马诗二十三首·其九》:飂叔去匆匆,如今不豢龙。夜来霜压栈,骏骨折西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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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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