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鸟巢。
胃正火烧火燎地痛。
白以悬轻轻蹙起眉 ,但面上仍然摆出一副耐心神态,听着身旁的粉丝激动地介绍着那个歌星明儒。
“明明真的不容易,他之前被压资源、压舞台,幸亏从未放弃,一路腥风血雨地杀过来……”
小粉丝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目光移到自己身旁这个一直沉默的帅哥身上:
“说起来,你是怎么认识明明的呀?”
“嗯嗯……嗯?”白以悬回神,“最近从微博上看到的。”
小粉丝恍然大悟:“奥——你是从微博音乐盛典看到的吧?新粉呀?”
“算是吧。”
白以悬微微有些出神。
事实上,他并不认识这场演唱会的主人公明儒。
准确来说,不止这个艺人,现在内娱基本上就没有他脸熟的——他在大洋彼岸的某精神病院躺在病床上看了八年的天花板,半个月前才回国。
下飞机后,白以悬将那个坚持不懈打给自己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他一身沉疴旧疾,无意再拖着这具皮囊参与什么纷争,为了消磨时间,随手在网上发了几首歌,却意外地小火了一把。
正打算给新收藏的红白喜铺打电话时,一条demo下却忽然刷出一条评论。
“博主的歌好听是好听,但是莫名有一种明儒早期创作风格的感觉。”
虽然那条很快就被几条“少碰瓷明明哥哥了好吗”之类的评论刷了下去,但那两个字还是给白以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八年的治疗毁了他大脑的一部分,让记忆力变的比金鱼还委屈。平常事与人他基本上见过就忘,但这回却例外,白以悬破天荒地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双凝沉的琥珀色眼睛,在窗外凝视了自己一整夜。
醒过来后,白以悬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博搜出“明儒”两个字,一条昵称为“Ming”的账号便弹了出来。
对方的头像是一株手绘的伯利恒之星。
看到那束花后,白以悬心跳错了一拍。鬼使神差下,他向下滑动屏幕,一条演唱会的宣传就这样跳了出来。
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啊,好像要开始了!”
小粉丝低声惊呼,将白以悬神游的意识拽了回来,后者抬起眼,瞬间便被闪烁的灯光吸引了注意力。
鸟巢是个半露天的体育场,几百盏追光灯环绕中央,如众星捧月般齐齐打向最下方的T字型舞台。三张大屏幕坐落在舞台旁侧,此时其上光影回转,构造出了一张被波点处理过的侧脸,几行字在其下轮换,形散神不散,随意到狂野。
白以悬眯起眼,略有些吃力地辨认出了内容。
——2026明儒 “黑色权柄”演唱会
那一瞬间,全场灯光明明灭灭,最后呼啦一下暗了下来。
众人的欢呼声逐渐填满场馆。
冷风从一旁灌了进来,疼痛的因子攀附上神经突触,白以悬额上垂下几滴透明冷汗。
胃是情绪器官,越是极端剧烈的情绪,对它的影响就越大。
睨了眼时间,白以悬咬紧唇角。
……他好像忘记吃药了。
欢呼声骤然升了一个调,白以悬抬起头,看向舞台,只见一束红色灯光撕裂黑暗,从暗色的伤口中直射而出,打在了大屏幕上,一个血红的“10”瞬间出现在了其上。
很快,“10”就变成了“9”。杂乱的声音也趋于整齐,开始跟着一起倒数。
如被被推来的滔天的浪,一声比一声响。
某个瞬间,白以悬那凝结在腹腔中的疼痛奇迹般消失了,胸膛中的心脏随着鼓点开始跳动,愈来愈密——
“3——”
“2——”
“1——”
灯光再度暗下,一柄黑色的权杖闯入视野。
「柳枝怎耐做权杖黑色荆藤缠绕上月亮
待上帝垂眸且让小丑陪我在镁光灯下照一张相」
几句低沉的清唱男声先于人而出现,一时间,整间场子像是被投入沸腾巨石的水面,所有人的灵魂都被看台捕获。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如热浪,从每一颗狂热的心脏上投射向舞台中央。
注视着那个从漫天彩带中升起的身影,白以悬微微睁大了眼睛。
*
中场休息。
“唰——”
冷水打在面上,将攀附在皮肉上的疲意一扫而净。
第一波胃痛已经熬了过去。白以悬吐出口浊气,将水龙头关严,抬起头,在镜中望了望自己的脸。
前额发被打湿了,白色的发丝根根分明,微微上挑的眼尾向下续进深邃的眼窝,撑起珠玉般的眼球,红血丝遍布。
但这些尚不足以吸引白以悬的注意,那双因疲惫而有些无神的眼睛转了转,随后停在了镜中角落里。
那里立了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让开水池,肩膀便被铁钳般的手死死钳制住。白以悬蹙眉转头,欲开口却失了话音。
眼前人似是仓促赶来,周身仍漫着冷气,他眼窝中盛着双琥珀色的眼珠,色泽甚浅,却好似燃着把旺盛炽热的火,紧紧地盯着眼前人,有种莫名的情绪呼之欲出。
正是几分钟前还站在台上的那位歌星明儒。
白以悬一时不知道该表现出惊讶还是粉丝见偶像的激动,万幸面前人没为难自己的语言系统,抢先一步开了口:
“白以悬。”
那声音清冽如甘泉,一字一顿地碾出这三个字。
咚。
先是错拍,随后,心脏仿佛饮了酒。开始毫无规律地狂跳。白以悬脑内忽然产生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这声音……看来刚刚是真唱。
等下——明儒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一时没有回答,眼前人却似乎误会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语带讽意:“怎么,我认错了么?”
白以悬上下扫视着对方,缓缓摇了摇头:“我们认识吗?”
明儒松开手,敛了神色,冷冷地看着他:“你说呢?”
“…………”
潜意识告诉他不能顺着这话接下去,他正绞尽脑汁地从已经歇菜多年的大脑中搜寻人像,已经恢复正常的胃却紧紧一缩。
不好,又开始了。
眼前人没有说话,仿佛在等自己率先开口。白以悬急于离开,嘴中开始胡诌:“不好意思,我实在对你没什么印象……难道我欠过你的债?”
“债?”明儒语气听不出喜怒,“确实是债。”
“……”
白以悬终于开始回想自己新“碰瓷”的这位歌星是否有在各大营销号上被曝有精神疾病了。
不然在这里和他一个素人打什么哑迷?
耐心告罄,白以悬短暂地道了声“失陪”就要离开。
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闪电般擒住自己的衣袖,凛冽声音随之传来:“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那一刹那,胃如同被重拳击中再狠狠攥紧,剧烈的痛意袭来,白以悬不得不伸出手捂紧腹部。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攥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却忽然垂了下来。
这是……?
他抬起头,只见先前容融在对方眸中的火似乎被瓢泼大雨浇灭。那双好看的凝沉眼眸紧紧咬噬着某个方向,白以悬顺着看过去,最终停在了自己紧紧捂着腹部的左手之上。
那只手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削,皮包着骨,而中指上环着枚戒指。
戒指不知具体是什么成分,不似合金,也不像任何一种常见金属,表皮甚至有些轻微的掉色——那是主人家常常摩挲的缘故。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瞬间,白以悬听到对方缓缓开口:
“……你结婚了?”
那好听的声音变得嘶哑,白以悬莫名有些不适,皱眉冷言:“我没结婚——和有你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
绞痛是条狡猾的蛇,蔓上额头,就变成了一滴滴冷汗。
他眼前一阵阵地发晕,思维也开始变得混沌。心中莫名泛起一阵烦躁,白以悬没再说话,撇下眼前人便转身离开。
而那歌星也没有再拦着自己。
鸟巢内。
那一身黑衣的人站在原处,仿佛一尊雕塑。过了许久,嘈杂人声渐起,明儒僵在原处的手指才堪堪恢复知觉。
白皙修长的指节从领口探入,将一枚白色的物什掏了出来。
那是枚小海螺项链,深刻的纹路被自然镌刻在表皮上,边缘微微发黄。
它和在海边沙滩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没什么两样,却被主人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摩挲。明儒的目光深深地映入螺纹之中,仿佛漂泊在白色洋流间的舢板。
片刻后,明儒将那枚海螺重新放进领口,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嘶哑,“Above music 之前空下来的位子,我有推荐的人选了。”
“嗯。一会我把他的账号发给你。”
嘈杂声离他越来越近,明儒挂断了电话。
*
彻底拐出鸟巢的范畴之后,如影随形的痛苦也散了些许,白以悬意识渐渐清明,脑内自动回放起之前的事情。
奇怪。
虽然他确实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可看对方的反应,分明是和自己有相当紧密的联系……可这也不对,如果正如猜测,那起码应该残存些许印象。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想起那张面孔,他心头白纸一张。
风卷着晦暗的天色倾泻而下,仿佛有一张异兽蛰伏在天穹之上,亟待俯冲。身后不远处的鸟巢隐隐传来歌声,白以悬微微失神,半晌,才察觉出来自己的手机在微微震动。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来电人便果断挂断,将这个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进了地铁站,白以悬漫不经心地琢磨今天要去什么地方,但手机嗡鸣一声,滑动解锁,一条短信涌到了主页。
【XX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尾号94xx的账户状态异常……我行已暂停该账户部分功能……】
卡被停了?
那一瞬间,白以悬被一阵荒谬感包裹——得,也不用想着去哪消磨一晚上了,找个天桥一跃而下让红白喜来套一条龙算了!
ok!赶在国庆的尾巴开文,嘿嘿
注:最后那句是开玩笑的,小朋友不要模仿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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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池前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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