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尘展示了“诚意”(他垂眸时自带柔光的脸)后,见肖涵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肖涵连打了几个喷嚏,止都止不住。
于是沈弄尘名正言顺将地上的浴袍捡起,递还给肖涵,不动声色问道:“肖总虽然不认识我家先生,但似乎对我颇为熟悉?”
肖涵接过浴袍:“看来那场商业晚宴上,追求你的人还是太多了。”
经过肖涵这么一点,沈弄尘恍然大悟。不过确实,那场商业晚宴上,他本只打算和夏朗碰一碰面,留下个不错的印象,结果谁知道搭讪的人这么多,他还真对肖涵一点印象都没有,忘得一干二净。
沈弄尘仿佛嘴里含了块姜,有些尴尬找补道:“希望我当时没冒犯到肖总。”
“冒犯倒没有,”肖涵将浴袍丢在一旁,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衣服,神情自若:“也就是把我的心掰成两瓣,放在地上狠踩了几脚吧。”
沈弄尘:“...”
待肖涵挑选好衣服,又偏过头露出顽劣的笑容:“开个玩笑。”
在两人对话期间,肖涵已换上一件棉质府绸衬衫,色调从衣领至下摆由浅转浓,珠光钮扣点缀在领口和袖口,深邃又优雅的同时像极了一只孔雀。
只是这只孔雀似乎还没打算开屏,但是时刻准备着。
换上黑色休闲西裤后,他与沈弄尘一样,光着脚走向酒柜,拿出一套手磨咖啡的工具,然后墨迹又仔细地帮沈弄尘制作了一杯咖啡。
他将咖啡递给沈弄尘道:“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不妨一起解决,也不算白跑一趟。”
清爽的笑容加上递咖啡时手腕不经意露出的红痕,这下孔雀真的开屏了。
沈弄尘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暗自感慨。
还是咖啡机做出来的比较好喝,果然是一分行钱一分货。
但他也不好意思驳对方面子,喝了半杯后才问:“肖总认为我先生的死会与肖家有关系吗?”
听完沈弄尘的问题,肖涵很轻微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看似在问夏朗的死因,实则在试探自己与肖家的关系。
如果夏朗的死与肖家有关,那么肖涵是怎么知道的,他在这场谋杀中处在一个什么位置,是实行人、帮凶,还是旁观者?
如果夏朗的死与肖家无关,他又应该如何说出让沈弄尘信服的证据,并且他是否有帮肖家说话的嫌疑,这样他前面所取得的“信任”,将被全部推翻。
不论肖涵怎么回答,都逃不过一点,那就是要摆明他与肖家的真实关系。
看着正在喝着咖啡的沈弄尘,咖啡杯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眸。
错乱之中,肖涵又感觉被红绳缚住,只是这次的绳缚是用话语织成。
好在肖涵“体质”特殊,红绳缚的越紧,他越兴奋,更何况这绳还是沈弄尘织的。
“我不知道,”肖涵的回答底气十足:“肖家的一切事务我从不参与。”
“可您是肖家的长子,就算早期与家族不合,但您也通过创业证明了自己,您在肖家应该有话语权才对。”
沈弄尘不死心,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哪怕肖涵的嘴硬如石头,他也要从石头中榨出一滴水。
听完沈弄尘的话,肖涵沉默,他看向落地窗外,深夜的新城依旧灯火璀璨。
他突然问:“沈弄尘,我问你,你在夏家过得怎么样?”
沈弄尘一怔,看着咖啡杯中倒映的半张面容,回道:“初到夏家如这杯咖啡一般,凉透了,便成了苦寒的中药。”
“呵,”被沈弄尘奇妙的比喻逗笑,肖涵苦笑着继续说道:“你夏家是龙潭虎穴,我肖家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你不会知道,在我18岁那年,我的亲生父亲差点把我送给一只金猪。”
沈弄尘成功了,他确实从石头中榨出了水,只是这水苦涩如歌。
“我明白了,”沈弄尘将余下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今日多有冒犯,但是为了亡夫,我必须去做,还请肖总海涵。”
将东西收拾好后,沈弄尘重新带上了面罩。
肖涵将沈弄尘送至门口,沉默了良久,还是开口:“虽然我已与肖家断绝关系,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不用了,肖总,”沈弄尘没思虑片刻,礼貌拒绝:“我现在能展示的‘诚意’仅限于此,接下来的事情我需要自己去做。”
“好,”肖涵将门打开,“沈弄尘,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嗯,再见了,肖涵。”
大门与电梯门同时关上,沈弄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帝酒店。今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光屏内只剩下浓厚沉黑的夜,屏幕前的四人则不发一言。
直到贰拾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金猪是啥意思?”
其他三人:“...”
无奈,夏朗还是将“金猪”的含义解释给了贰拾听。
贰拾听完,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
见话题有些跑偏,斯克鲁奇轻击了下掌道:“沈弄尘今夜的华丽冒险算是暂时结束,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其中的细节。”
说完,他又看向夏朗:“这个世界你最为熟悉,就从你开始吧,夏总?”
夏朗盘着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臂,面色阴沉。
“我认为肖涵这个人很可疑,他的话半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但多少都夹杂着点个人情绪。
“请勿在讨论中掺杂个人情绪,早干什么去了,”斯克鲁奇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向其他两人。
周非道:“肖涵这人看似有城府,其实心思缜密,他很巧妙的避开了阿尘设下的话术陷阱,并且向阿尘证明了自己与肖家毫无关系。我认为,他的话可以相信八成。”
听完周非的分析,斯克鲁奇轻轻颔首,看向贰拾。
贰拾挠了挠脸庞,“你们这些大道理我倒是不会讲,不过我感觉这人也没说谎,再说老师也相信他吧,老师相信他我就相信他。”
与此同时,贰拾身旁的李禄也嗷嗷了两声。
贰拾翻译:“禄禄说他也没嗅到谎言的味道。”
如果说周非代表着理性,那么贰拾就代表着感性,既然理性和感性上都相信肖涵,那就说明他的确说的是真话。
夏朗此刻理性和感性都被泡在了醋里,忿忿不平道:“你们怎么能相信一个玩**的变态?”
“恕我直言,夏总,”斯克鲁奇悲天悯人地看向夏朗:“忠于自己的**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是你这样如疯狗一样胡乱扳咬,还真是可怜。”
再次被斯克鲁奇不带半个脏字的话语怼得哑口无言,夏朗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讨论进入尾声,斯克鲁奇宣布:“初步判断肖涵对沈弄尘不存在威胁,死后之线将不对肖涵进行【干涉】。”
听到【干涉】二字,夏朗又猛地抬起脑袋:“你们可以对我生前的世界进行干涉?”
“当然,”斯克鲁奇对于设定解释上还是尽职尽责:“如果不能进行干涉,那么我们的观测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除了通过观测获得离开死后之线的线索外,也会通过干涉保证沈弄尘的安全。”
听到这里,夏朗激动站起:“那你们怎么不早说,现在立马就让我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一定能查出是谁杀了我。”
“抱歉,夏总,”斯克鲁奇正眼都没给夏朗:“我不是你的下属,并且您所说的,已超出了【干涉】的范畴。”
周非摇头:“你想得太美。”
贰拾摊手:“你小说看太多了。”
夏朗:“...”
夏总再次被击沉。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让夏总独自消化消化。”
斯克鲁奇十指收紧成拳,光屏熄灭,璧炉内没有温度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
周非与贰拾站起准备离开,临走前贰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可惜了,老师折腾了一晚上,还是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有线索。”被击沉的夏朗突然开了口。
经过刚刚一连串的打击,夏朗似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不卑不亢道:“肖涵在沈弄尘临走前提到愿意帮忙留意肖家,这恰恰证明了在肖涵的潜意识中,肖家有过雇凶杀人的前科。”
准备离去的三人同时看向了夏朗。
周非思虑片刻后给出肯定:“夏朗在临死前最后见到人是肖意,不管如何,你的死总与肖家脱离不了关系。”
“很好,”斯克鲁奇微笑:“看来夏总的状态回来。”
夏朗沉着脸,但是目光如炬:“我为刚才的冒犯道歉,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继续进行观测。”
“你不需要,沈弄尘也需要,”斯克鲁奇动了一根手指,“如果感觉寂寞的话,我为你留下一盏‘灯’。”
光屏再次亮起,只是里面播放的是沈弄尘的日常生活。
夏朗走后,沈弄尘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上班、工作,下班后偶尔独自去小酌一杯,临睡前将夏朗生前的卧室打扫干净,在床头放上一株鲜花,然后自己去客房睡。
看着这些日常的画面,夏朗意识到,沈弄尘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而他,却无比想念与沈弄尘在一起的日子。
人总是这样,失去的东西才懂得珍惜。
屏幕里的沈弄尘在临睡前拿出一本书,开始小声的读了起来。
“巨河之水,分隔冥界和现世,分隔已死之人和不死之神,用它的河水,对契约者给予试炼。”
“最初之神在微笑,树枝携眷火种,愿你不再受黑暗所困,愿你不再受任何事物所害,为自由的生灵献上祝福。”
...
像是最为舒适的白噪音般,夏朗沉沉睡去。
原来死后之线也是有睡眠的概念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夏朗迷迷糊糊想,死后之线下雨了?
当他睁开眼,才发现雨声是从光屏中传来。
其余三人不知何时也来到光屏前,只是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夏朗看向光屏,沈弄尘正端坐在会议桌前,他对面则坐着一位与夏朗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将他的手伸向沈弄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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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夜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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