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制片人面若寒霜地留下这句话，多余的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沈亦凝愣在原地数秒，直到女制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缓缓反应过来一些什么。
她被剧组放弃了。
剧组方没有给她原因，没有给她缓冲期，在这个平凡的清晨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又轻飘飘地留给她一句“你可以走人了”，就直接忽略了她四十多天拍摄的辛苦，毫不留情地把她踢出了这场游戏。
甚至昨天晚上，她还因为落水戏被故意NG多次，发高烧独自去医院。前两周还因为高强度吊威亚，腰部有重伤。
这一切在此刻显得十分可笑又没有意义。
沈亦凝并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迹象，很意外的是，她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关上门，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曾经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只不过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她早就清楚地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并不是「被需要」的人，而是「被挑选」的人。
即使她在剧组里默默吃了很多苦，但很显然，这一点用都没有。
沈亦凝刚关上门。
仲霜的电话就来了，“你别拍戏了，回公司，有其它事需要你做。”
沈亦凝没什么语气，态度极其平静，“嗯。”
“你就不问为什么？”仲霜语气有些吃惊，她总觉得艺人遇到这种拍摄到一半被突然提出剧组的事情，都会歇斯底里。
沈亦凝退团，在公司从爱豆部转向影视部，影视部门资源并不多，再加上经纪人厚此薄彼，对她而言相当于是半封杀。
出演公司自制的小成本网剧就已经是她活跃在大众眼里的唯一机会了。这事儿放谁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
仲霜这几年负责带沈亦凝，知道她脾气好得很，但看到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还是没忍住惊讶了一瞬间。
“不感兴趣。”沈亦凝十分冷静地开始收拾东西，“公司见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是公司丢给她的资源，自然也能随时随地把她带走，她在剧组没惹祸且十分配合，剧组没有把她踢出去的道理，这事儿多半是公司干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既然让她滚的是公司而不是剧组，那她多问无益。
公司并没有派车出来接人，沈亦凝好收拾东西之后，直接打车去的公司，昨天晚上她生病，再加上以为自己是糊豆很安全，出门时都来不及掩藏自己的身份，结果被偷拍发到网上。
为了再惹麻烦，沈亦凝今天出门的时候，特别学乖地戴上了墨镜、帽子和口罩。
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她靠在车窗上，整个人放松下来。扭头看到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突然心里泛起一场酸。
虽然沈亦凝最希望的还是登上舞台唱跳，在聚光灯下手握麦克风，被丢来影视部演戏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被莫名其妙终止现在的工作，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降下车窗，能听到风穿树梢的声音，墨镜下的眼睛冷不防的掉下了两行眼泪，悄无身息地划过脸颊，模糊了镜片。
记忆缓缓倒流，沈亦凝想起很多年前。
那时她十七岁。
她所在的公司练习生训练周期3-5年，便能参加出道比赛，经过公司考核选拔、粉丝打投等方式以女团形式出道。
沈亦凝练习生时期，在一群韩国练习生中杀出重围，一直在公司里是唱跳实力断层top的存在。15岁时练习时长已经足够，每次考核永远都是优。公司方却说她年龄不够，让她等到多等两年，她没有参加出道战的资格。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年龄和她相当，甚至比她小的练习生都出道了。
而她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
沈亦凝一直等到十七岁，才有了第一次登台的机会。那年她的线上投票断层第一，却被公司恶意压票。
公司最终把她卡到了出道位的后一名，最终没能出道。
有意难平，有难过，有震惊。
沈亦凝手握麦克风，听到台下粉丝在疯狂喊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但她辜负了粉丝的期待。
她想质问究竟是为什么，扭头一看，看到出道位上站着的人，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那全部都是实力不如她的韩国成员。
而她被恶意压票。
或许是因为她实力不够，但更多只是因为她是中国人。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勒痕永远无法消逝。
他们想借此折断她的脊梁，让她的勇气在打压下生锈，她偏不愿。
第二年出道战。
在那年表演结束时。刚成年的她勾起嘴唇，字正腔圆地介绍自己，“我是中国歌手沈亦凝。”
毫无意外，她再次和出道位擦肩而过。
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还年轻，妄想和资本博弈，却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明明已经碰壁这么多次，沈亦凝还没有学乖。好不容易熬到了出道，还依旧妄想和资本谈公平。
而后被迫退团。
回到内娱。
再到现在被迫退组。
沈亦凝想，还有这个必要去刨根问底歇斯底里不可吗？
在内娱这个巨大的棋盘上，她只是一个被能被随时抛弃的棋子。
仅此而已。
-
沈亦凝下车之后，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在办公室里她看见了仲霜，这些年都是仲霜帮她调节档期和给她沟通工作。
仲霜见到沈亦凝，也没问沈亦凝被踢出剧组之后是什么感受，因为压根就不在乎，直接开门见山给她讲了新工作。
“沈亦凝，”仲霜公事公办的语气，“公司觉得你最近演戏对你事业加成并没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沈亦凝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公司怎么可能考虑她的事业发展，如果真考虑到，就不会逼她回内娱演戏，不仅如此清一色全给她的剧本还都是恶毒女配的角色。
在沈亦凝心里默默吐槽时，听到仲霜继续说，“所以公司给你接了几部综艺和真人秀之类的节目，你可以挑选一下。”
“综艺？真人秀？”沈亦凝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没忍住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她最近的负面事件很多。
最近的“恋爱瓜”和“上错车”事件，她的黑粉和祁致的粉丝芝士球在网络上都快要把她给骂死了。
以前她也经常被骂。
但是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牵扯上了祁致，祁致是什么人，现在内娱流量最高的男明星之一。
只要和他牵扯上，就难免是一阵腥风血雨。
更何况，她还是前女友。如果她现在混得好就算了，内娱双顶流传点绯闻，不会被骂谁蹭谁流量的情况，说不定还能吸一波过期糖的CP粉。
只不过悲催的是，她现在只是个破十八线，在这个时候和祁致扯上关系，那她绝对有蹭流量的嫌疑。
这段时间，她的黑粉和芝士球都恨不得直接把她手撕了，她怎么可能还敢在这个时候接综艺剧本。
在这个风头上，她最需要做的就是低调行事，尽量躲起来安静拍戏，等这个风头过了，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不是直接冒头参加综艺继续曝光。
而公司居然不做人，在这个时候把她送上综艺真人秀之类的节目，岂不是相当于把她送上风口浪尖，让她被黑粉骂个尽兴？
而且综艺这种东西，特别容易被恶剪和有意曲解。
沈亦凝的风评本来就已经差得要死了，等参加完综艺之后，说不定真要彻底被黑成煤炭了。
仲霜看出了沈亦凝浑身上下都在对这个安排充满抗拒，她只是轻勾嘴角，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这是公司最近能给你接到的唯一资源，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接，下次拿到资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沈亦凝听出了仲霜的言外之意。
仲霜话里话外都在说：你爱接不接。
要么去参加，要么被隐形雪藏。
就好好思考一下二选一吧。
沈亦凝沉默良久。
仲霜则依旧在絮絮叨叨，企图劝她接受，表面上是在劝她，实际上带着点儿威胁，“公司给你找点资源不容易，趁最近网上对你的关注度很高，在这个流量点多上综艺，能快速在大众面前露脸。”
“再加上你前男友不是祁致吗，当红流量歌手，这个热度不蹭白不蹭，在这个时候演戏白白浪费了这个捆绑CP炒作的机会……”
听到这里。
沈亦凝蓦然明白了什么东西。
她知道为什么公司这么着急让她退出剧组了，甚至来不及等她把这部戏给全拍完就让她退了改接综艺。
公司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让她通过综艺快速露脸，还能够及时蹭到“祁致前女友”的流量，虽然她本人现在在内娱没什么名气，但是只要有“祁致前女友”这个名号，无论她是谁，无论她上什么综艺，无论综艺是不是有祁致本人在，只要这个瓜的热度没过去，都会有人买单去看。
公司从来不在乎艺人面临大范围网暴心里压力会如何，他们只在乎艺人能不能替资本挣钱。
让她在恋情瓜曝光，舆论正热的这个关头，送她上综艺，绝对会被喷。不仅能够防爆她，还能够挣到钱。
更关键是蹭一下她前男友祁致的流量。
简直就是赚死了。
而唯一代价就是彻底献祭她，推她上舆论中心，吃她的人血馒头。
至于她会不会被万人唾骂掉入深渊，那就不是资本会考虑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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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血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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