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别苑,出租车进不去。
两人下车到屋内一路沉默。
......
晏铭晚把一切都料理好了之后,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琢磨琢磨这个新来的客人。
晏铭晚性子就是这样,他很随性,把许多事当成一场游戏,对于能解决的叫游戏,处理不当的叫战役。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上心。他性格使然加上从小被老爷子养成的——在最该接受新思想的年龄碰上了老爷子正派又守旧的思想,老爷子对他的教育就是‘模糊政策’,教他在做事之前权衡利弊,掂量轻重,做事做到游刃有余又不失体面。
就像家里收留傅训这件事,爹妈什么都没说,明摆着是让晏铭晚去处理。
因为晏晟知道他的德行,知道他会去做,怎么做。
还有一点,晏铭晚这个人跟人交朋友之前会有慎重的考虑,就像荀黎,他们俩几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条内裤都穿过,这种关系几乎不会有什么忧虑,但除了荀黎,‘留守儿童阵营’里另几个人他是做过慎重考虑的
——他不希望在朋友的事情上出现插曲。
因为,他在朋友这件事上吃过亏,跟十二中的苍青松结下了梁子,后来复盘的时候,这个梁子根本就不应该被留下,说他不在意,是假的,他始终耿耿于怀。
关于傅训嘛。
晏铭晚喜欢研究人的眼睛,傅训的眼睛很亮,但很朦胧,有股忧愁劲在里面,说不清那是什么——因为傅伯父的事情吗?
如果真是关于傅伯父,那傅训的表现太过镇静,太从容甚至有点冷漠。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对于正常人来说,就算假装也会在无意中稍微透露出点反应。不过,傅训对自己有点防备他可以感觉的到。
他对傅训的了解过少,从今天的表现来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隐约觉得傅训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甚至上升到了装的地步,他的表面之下绝对还深藏着一个令人发指的灵魂。
他想挖掘。
最有趣的一件事是,他竟然对一个没说上几句话的人产生了兴趣,很难说,一面之缘,半天的相处时间都不到,除去傅伯父的关系,他对傅训不仅仅是想探寻,还激起了他的保护欲——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好看?荀黎也好看啊?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一阵分析下来,他有点饿了。
他开门下楼,从厨房泡了桶泡面,还没入口,就想到,楼上还有一位。
他放下桶面,起锅烧油,葱姜蒜,一条鮰鱼下锅,炖。
这道菜是他的拿手菜,做起来非常快。
等他面吃完,菜也出锅了。
他上楼敲门,房间的门并没有关。
推门而入,屋内没有开灯,很昏暗。
晏铭晚进门就看见傅训仰躺在床上,单只手臂遮在额前,呼吸沉稳,似乎是一进门就累瘫在床上,上衣T恤走势向上,漏出一截精瘦的腰腹。
他略过傅训,打开了窗帘。
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射到傅训身上,映衬着傅训得皮肤如瓷雪白。
傅训动了动,但不妨碍晏铭晚将窗帘拉到最大,回头时,注意到一个东西。
晏铭晚喜欢看傅训的眼睛,从他现在的角度来看,傅训长睫仿佛沾着水汽,眼角有水润湿的痕迹。
刚刚
那一段时间内
他哭了?
为什么?
晏铭晚打开空调,又轻轻地拍醒他,“下去吃饭,你应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傅训睁开眼睛,看到屋内明亮,说了声谢谢。
晏铭晚有点不懂,男儿有泪不轻弹,流眼泪这种事情只有女孩子才做。
傅训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晏铭晚就坐在床上看他收拾东西。
晏铭晚:“你的事情还有你以后的事情,我爸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谢谢。”
“如果你在担心傅伯父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傅训收拾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瞬即又恢复了原样,“谢谢。”
晏铭晚紧盯着他:“你只会说谢谢?”
对方沉默不语。
不是傅训不想说,是他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在被推着走,他何去何从也都是由别人来操纵,他大脑空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傅训出生的时候,他被丢弃给了奶奶,成了爹不爱娘不爱的孩子,到了记事的年纪,那个唯一疼爱自己的奶奶也去世了。
辗转,颠沛,流离,再一次回到痛苦的起点,回到了那个丢弃自己的女人身边,所谓的妈,所谓的家庭,所谓的母爱,也只是浮现在他的眼里罢了,深有体会到的只有孤独,背弃,视而不见。
这一切的痛苦来源,来源于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两年的光影,在自己即将成年时刻,那个男人出现了,像菩萨济世,所谓的父爱,施舍般涌向了自己,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后来,时间成了维系的纽带,他原以为自己能很好的过完高中生活,好景不长,傅成旭被爆贪污.....
打破了这唯一的幻想。
他的一生都在被推着走,没有人会问‘傅训,你愿不愿意’‘傅训,你想不想要’,他们的命令都是应该的,是他必须要遵循的。
......
就在一个小时前,傅训向床上躺下的那一刻,他已经规划好了去路——人总归要走的那条路。
晏铭晚看傅训站在原地很长时间,平静的问:“你哭了?”
傅训看了眼晏铭晚,很明显,不想回答。
傅训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差不多后,拿出一条风红色的链子,用透明悬浮盒装好摆在了床头。
那条链子被人带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晏铭晚说:“你真像女孩子。”
“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傅训笑了笑,“其实我只是有些不爱说话罢了。”
晏铭晚起身拍了拍傅训的肩膀,正直地说:“男人,要多说话,不会说,那就学着说。”
傅训点点头,不像是敷衍而是认真的反问:“你有很多女孩子追?”
晏铭晚疑惑他的问题,自信的答道:“当然。”
“那我在你眼里怎么样?”傅训再问。
“你在我眼里就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得让着。”晏铭晚答的磕巴,有种被阴的感觉。
晏铭晚想等着他回击,等来的却是他冲自己笑。
莫名其妙的感觉。
傅训:“有时候,男人是不需要说话的。”
“你说我话多?”
傅训耸耸肩。
第一次被人说话多,晏铭晚自讨没趣,有些不耐烦。面前这个人防备心太高,拿不下他。几个回合下来,他没占什么优势,他要停止这场无声的试探,值得肯定的是,傅训让人有征服欲。对他而言。
傅训收拾完毕,模仿着晏铭晚,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细语问道:“生气了?”
晏铭晚双臂交叉,靠着桌子,摇摇头:“我不会生气。”
“你不会生气?”
“会,只是我对你置不了气。”
“为什么?”
“不知道。”
两人停止交流,下楼吃饭,晏铭晚把碗筷从柜子里拿出,冲洗,又去倒了杯果汁递到傅训的面前。
真是个天生照顾人的料子。
傅训说了声谢谢,低头笑了笑,晏铭晚没注意到。
傅训对吃的没有讲究,有的吃就吃,不过他也没称赞这道菜。
晏铭晚坐在傅训对面,看着他进食,傅训有些不适。
晏铭晚说:“你说我们俩小时候见过?我怎么没印象,是什么时候?”
“很小。”
“在江城?”
“嗯。”
“我去江城的次数,我自己都忘了。”
“嗯。”
“既然小时候见过,那说明我们有缘,又再次相遇了。”
“嗯。”
晏铭晚扶额,拿他没办法,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啧。
傅训抽张餐巾纸擦嘴,慢条斯理地说:“你想问事情的经过?”
晏铭晚抿唇,眨眨眼。
傅训双肘撑住桌面,微微前倾,用手按住桌面上的手机解锁键兜了个圈推到他面前,语气变的轻佻:“加个微信,全告诉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晏铭晚有点懵,傅训的视线紧紧的将他钳制,他能感觉得到从脸上传来的烫意,让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还真让他猜对了,傅训这人还有另一面。
晏铭晚拿过他的手机,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拿起手机晏铭晚才看见晏晟发来消息,是傅训上学的事情,说:“对了,你上学的事情,我爸已经安排好了,国际育飞高中,跟我一个班,等开学你跟我一起去,手续什么的你就不用管了。”
傅训:“嗯。”
“你......”
“有什么你就说吧,既然要想相处下去,那就应该相互知根知底。”
这话意味不明,晏铭晚说:“我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你能感觉出来?”
“是我,还是我爸的事情?”傅训垂下眼眸。
“你。”
“实不相瞒,我对你也很好奇。”
“我有什么好奇的?”
傅训拿纸巾擦了擦手,“做少爷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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