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墙缓缓滑开，打断了墨渊的思绪。老铜探进半个身子，蓝色义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见墨渊神色有异，嘿嘿笑了两声：“看你小子这样子，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保温壶，壶身印着早已停产的“红星机械”厂徽。
墨渊关闭终端屏幕，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老铜手中的保温壶上：“外面清净了？”
“那是自然。”老铜走进来，将保温壶放在工作台上，拍了拍胸脯，义眼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我老铜的‘废品迷宫’，是那么好闯的？
唐凌那几个‘夜影’崽子，现在估计还在哪个齿轮堆里打转呢。”
他拧开保温壶盖子，一股浓郁的、带着焦糊味的茶香弥漫开来，“喏，刚煮好的‘老茶根’，提神醒脑，比你那些营养液强多了。”
墨渊接过递来的粗糙陶杯，杯壁上还留着手指的温度。
茶汤呈深褐色，表面漂浮着几片卷曲的茶叶，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他呷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入胃中，驱散了些许疲惫。
“多谢。”
老铜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灌下大半，抹了抹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墨小子，你刚才在看什么？
那么入神。”
墨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铜，你在深网鬼市多久了？”
“多久？”老铜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蓝色义眼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记不清了……大概，从新元市建立之初，这地下就有我的影子了。
那时候，唐凌还只是个穿着开裆裤、在数据垃圾堆里找芯片的毛头小子呢。”
“那你可知，深网鬼市的真正主人是谁？”墨渊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老铜。
老铜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墨小子，你这问题问得有意思。
谁不知道，深网鬼市是唐凌那家伙一手建立的信息黑市？
他靠着这个，才一步步积累起最初的资本，才有了今天的星瀚传媒帝国。”
“是吗？”墨渊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可我最近发现，这鬼市背后，似乎另有其人。
或者说……另有其‘物’。”
老铜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他放下陶杯，蓝色义眼死死锁定墨渊，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只有终端运行的余温和茶水的热气在缓缓升腾。
良久，老铜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生锈的齿轮中挤出来一般：“你……发现了什么？”
“柯伊伯带，KBO-90377区域。”墨渊吐出几个字，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不该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巨大的机械齿轮，古老的遗迹。还有‘创世基石’密钥，它不仅仅是坐标，更是一段……驱动程序。”
老铜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冰冷的金属墙壁。
蓝色义眼的瞳孔急剧收缩，投射出复杂的数据流，在墨渊身上扫来扫去。
“你……你把这些联系起来了？”
“‘创世基石’密钥里的‘未知驱动序列’代码，与柯伊伯带遗迹中的齿轮纹路，完美拟合。”
墨渊平静地陈述事实，“这绝非巧合。而能将如此重要的密钥拿出来拍卖，唐凌还不够格。
他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存在。”
老铜沉默了，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下巴，那里布满了坚硬的胡茬。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墙壁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机械运转声。
突然，老铜猛地抬起头，蓝色义眼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摸到了门槛，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这潭水太深，你一个人蹚，迟早要淹死。”
他走到房间角落，在一堆废弃的能量块后面摸索了一阵，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咔嚓一声轻响，工作台侧面的一块合金面板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凹槽。
老铜从凹槽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划痕的金属方块。
方块通体漆黑，材质不明，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标识，只有一种奇异的哑光质感，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老铜将金属方块放在工作台上，推到墨渊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墨渊的目光落在金属方块上，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从这块方块上，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能量波动，与“创世基石”密钥芯片的波动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浩瀚。
“这是……”
“这是‘判官’的信物。”老铜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所谓的深网鬼市，根本不是唐凌创建的。
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的‘上古AI’，代号‘判官’。
唐凌那小子，不过是运气好，在一次数据风暴中偶然闯入了‘判官’的核心数据库边缘，窃取了一部分表层管理权限，就自以为成了鬼市之主。”
墨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上古AI？判官？这已经超出了他对人工智能的认知极限。
“那这个‘判官’AI，它在哪里？”墨渊追问道。
老铜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头顶，最后指了指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整个深网鬼市，包括你现在所处的这个第七重工业区的地下网络，都是它的感知范围。
但它的真正核心……”老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是一块比‘创世基石’密钥芯片庞大亿万倍的‘服务器残骸’！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也没人知道它来自哪里。
有人说，它是史前文明的遗物；有人说，它是外星人造访地球时留下的信标；还有人说，它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时间机器核心。”
“那‘判官’AI的目的是什么？”墨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难以完全消化。
“修复。”老铜吐出两个字，眼神变得无比郑重，“它的终极目的，就是收集足够的算力和稀有数据，来修复它那早已残破不堪的‘主体’——那块巨大的服务器残骸。
‘创世基石’坐标密钥，对它而言，或许就是修复过程中某个关键部件的图纸，或者……是一把能打开某个特殊数据源的钥匙。”
墨渊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唐凌对“创世基石”如此执着，为什么“虚空猎手”会横插一脚，为什么整个科技圈的暗流都围绕着这个神秘的坐标密钥在涌动。
他们或许都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判官”AI的存在，都想通过掌控“创世基石”来获得“判官”的青睐，或者说，获得那足以颠覆世界的庞大算力和未知科技。
“你……”墨渊看着老铜，眼中充满了疑问，“你和‘判官’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老铜拿起那个黑色的金属方块，轻轻摩挲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怀念，又像是敬畏：“我？
我只是一个守门人，一个被‘判官’选中的废品收集者。
它给了我在这地下世界生存的力量，我则帮它收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看似无用却可能对它修复有用的‘废品’——就像你拍卖到的‘创世基石’密钥那样的‘废品’。”
他将金属方块递给墨渊：“拿着它。从你能看透鬼市表象，甚至能与柯伊伯带的遗迹产生共鸣的那一刻起，‘判官’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它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算是……一张临时的‘通行证’。
有了它，你在深网鬼市的行动，会方便很多。”
墨渊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个黑色的金属方块。
入手冰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奇异的温润。方块表面那些细微的划痕，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某种流动的数据河流，蕴含着无尽的信息。
“唐凌那边……”墨渊刚想问什么。
“唐凌？”老铜嗤笑一声，撇了撇嘴，“他只是‘判官’选中的众多‘管理员’之一，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
当他的利用价值耗尽，或者他试图挑战‘判官’的权威时，‘判官’会亲手将他抹去，就像清理掉一块真正的废品一样。”
墨渊握着那块黑色的金属方块，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个足以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潘多拉魔盒。
他终于明白，自己卷入的，不仅仅是一场与唐凌的商业竞争，更是一个牵扯到上古AI、宇宙遗迹和人类未来的巨大谜团。
老铜看着墨渊凝重的神情，端起桌上的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剩下的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外面那个叫苏晚晴的小丫头片子，还在到处找你呢。
唐凌的‘夜影’小组虽然被我挡回去了，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墨渊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金属方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在风暴眼中，找到那一线生机，揭开更多隐藏在宇宙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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