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出乎所有人预料。收购完成后,除了投入巨资将学院建筑翻修一新,设备全面升级外,江暮归再无动作。仿佛他撒下大把金钱,仅仅是为了让这座生源堪忧的学院起死回生,纯粹是做慈善。
只有零星几位在校多年的老员工,在刻意封锁的消息中隐约知道,江暮归这位身份显赫的贵公子,曾在这所与他身份极不相配的平民学院里,短暂地读过一段书,仅仅一个学期后便离去。
更令人费解的是,江暮归本人,竟以挂名教授的身份留在了这里。
他主要负责一些行政事务,偶尔才开几堂课。然而,关于他多金、英俊、谈吐不凡的传说,早已在校园里发酵成神话,使得他的每一堂课都一座难求,成为学生们趋之若鹜的盛事。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最爱的难道不是游艇派对、纸醉金迷?江暮归为何情操如此高尚,跑来这所平凡的学院教书育人?仅仅一个学期的平民体验,就足以滋生出如此深厚的母校情结吗?
平日里略显冷清的校园,每当江暮归的身影出现,瞬间就变得人声鼎沸。
每一次系统开放选课的日子,对卓昔然来说都是一场战争。他会早早包下网吧里十台电脑,严阵以待,只为抢到那一个名额。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常常只是轻轻刷新一下页面,他的名字就已经赫然出现在了江暮归课程的名单里。他好像……还没开始选?
卓昔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于,他的意念已经先于身体,率先抵达了终点。
江暮归每次出现在课堂上的装扮,总让那些架好长枪短炮,期待一睹真容的女孩子们失望而归。
无论严冬酷暑,他永远裹在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纯黑长风衣。拉链一丝不苟地系到顶,腰带紧紧束住劲瘦的腰身,衬得他身姿愈发颀长挺拔,如同雪原上孤傲的黑松。
头上那顶款式经典的深色绅士帽,仿佛焊在了发顶,风吹雨打也纹丝不动。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隔绝了所有窥探他眼神的可能。唯一刺眼的异色,是那双戴在他手上、永远一尘不染的纯白手套。
而那张传说中能上迷八十老妪,下惑三岁稚童的俊美面容,则被牢牢地封印在严实的黑色口罩之下。
这装扮不像声名显赫的豪门贵公子,倒像是刚从某部黑色电影里走出来的冷血杀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然而,那被布料严密包裹下的身材基础,却是无法被完全掩盖的硬朗资本。
偶尔从风衣立领边缘露出的,线条清晰利落的喉结。手套与袖口衔接处,不经意间泄露的一小截冷白的手腕肌肤……都成了最引人遐想的性感地带,在绝对的神秘感下,反而被无限放大。
江暮归的声音,更是如同最高明的演奏者指尖下流淌出的乐章,清爽悦耳,带着奇异的磁性。这声音让人毫不怀疑,口罩之下的容貌必定惊为天人。但最让卓昔然着魔,如同被蛊惑般的,却是江暮归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的特殊气质。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特质?卓昔然搜肠刮肚,试图找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却一时语塞。
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似乎……也不是。那又是在哪里见过呢?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反复搔刮,却始终抓不住。
换句话来说,只要有江暮归的课,卓昔然的心思就从未在讲台上。
他的眼睛像被磁石吸住,贪婪地描摹着那被遮挡的轮廓,试图在脑中拼凑出最英俊的男明星五官,安放在那顶帽子和口罩之下。他的耳朵只捕捉那如同天籁的嗓音,每一个音节都让他心旌摇曳,陷入无边无际的幻想。而他的大脑,则在同步高速运转,筹划着下一个更精彩有效的整蛊计划。
至于课堂宣讲的内容?它们如同背景噪音,被卓昔然彻底屏蔽。这也难怪,在江暮归亲自教授的这门课上,卓昔然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次次都挂着刺眼的红灯。
这次……该往江暮归的办公桌抽屉里塞几只活蹦乱跳的蟑螂?还是往他存放衣物的柜子里投放一窝吱吱叫的老鼠?或者更刺激一点?比如,弄坏他办公室的消防喷淋头?卓昔然提前在脑海中预演着江暮归被吓得花容失色,最好惊慌失措地脱掉风衣、摘掉帽子、扯下口罩的狼狈模样。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足以让他在心底提前开上一瓶庆祝成功的香槟。
幻想的时候不开,等计划真落地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开了。失败的阴影总是如影随形。
下课铃声刺耳地响起,卓昔然还沉浸在自己成功的臆想里。旁边的同学看他眼神发直,嘴角挂着可疑的弧度,伸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大声喊道:“喂!卓昔然!别对着教授流口水了!人早走了!”
见卓昔然毫无反应,同学不耐烦地使劲摇了摇他的衣袖:“醒醒!快回魂了!”能在江暮归的课堂上如此专注,每节课都能奇迹般抢到名额,卓昔然在江暮归庞大的粉丝团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痴情种子。
“醒醒——睁着眼睛呢,就别做嫁入豪门的白日梦啦!”同学调侃道。
然而,真正将卓昔然从痴迷的梦游状态中惊醒的,并非身旁同学的玩笑,而是讲台上传来的,江暮归那清冷悦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卓昔然同学,”那声音清晰地穿透教室的嘈杂,精准地落在他头上,“请你过来一下。”
自己的名字,就这样被江暮归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出!卓昔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仿佛江暮归那双被墨镜遮住的眼睛,已经穿透了他的颅骨,将他脑内那些疯狂的幻想和破坏计划看得一清二楚。
是……是找他算账吗?是上次把他刚换下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口罩偷偷泡进污水桶的那笔账?可惜那次江暮归只是随手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崭新的口罩戴上,卓昔然依然没能窥见真容。
还是上上次,故意打翻咖啡,试图弄脏他风衣的那次?卓昔然本指望沾上污渍能让江暮归脱下外衣,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谁知江暮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那杯他伺机已久的热咖啡,竟悉数泼在了空地上。
或者是上上上次,他趁着江暮归晚上独自加班,偷偷剪断了他办公室电线的那次?他满心以为黑灯瞎火中,江暮归一定会惊慌失措,甚至摔倒受伤。
一个人在办公室,总不会还全副武装吧?是不是能窥见江暮归的真容。结果江暮归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步履稳健、如履平地,反倒是他自己做贼心虚,逃跑时后脚踩空,狠狠摔了一跤,痛得他龇牙咧嘴,只能仓皇地学了两声野猫叫,狼狈逃窜。
还有那些更恶劣的……他不敢深想江暮归到底知道了多少。
“卓昔然同学,”江暮归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显然是对他呆坐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不满,“请你过来一下。”
旁边的同学使劲推了他一把,带着羡慕和促狭:“喂!追星成功了啊!被点名了!快去快去!记得帮我要个签名!”
卓昔然此刻已是冷汗淋漓,手脚冰凉。他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一步一顿地迈开步伐。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可能的每一种指控。
……江暮归到底知道了多少?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证明江暮归对他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证明他在江暮归眼里,和其他那些庸碌的学生完全不同?一股从内而外的快乐,瞬间冲散了他心头的忐忑不安。
然而,江暮归的下一句话,瞬间将他那点可怜的粉红色幻想击得粉碎。
那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师者威严。
“卓昔然同学,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重修这门课了。最近的一场考试,你再次不及格,连最基础的概念题都丢分,成绩全班垫底。作为你的授课教师,我要求你下课立刻到办公室来,进行补习。”
卓昔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好吧,因为考试挂科被要求补习,这滋味当然不好受,但比起被当面揭穿那些阴暗的小动作,被江暮归兴师问罪,已经好太多了。至少还能见到他。
在同学们混杂着哄笑,幸灾乐祸和些许同情的目光中,卓昔然终于迈着沉重如灌铅的步伐,低着头,一步步走向讲台上那个一身黑衣,如同审判者般的身影。
教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喧嚣。空旷的长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这条通往办公室的路,卓昔然在无数个夜晚早已偷摸走过无数次,此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漫长,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得到江暮归办公室钥匙的过程,像一场荒诞的意外。在一次普通的打扫卫生值日中,讲台上静静躺着一把黄铜色的老式钥匙。鬼使神差地,他一眼就认出了它,源自他曾在江暮归的钱包缝隙里惊鸿一瞥。
他心跳如鼓,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将它揣进兜里。然后在某个放假的深夜,他像个幽灵般潜入寂静的办公楼,用这把钥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试探着。
当钥匙终于顺畅地插入最大的那扇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卓昔然踏入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他熟悉的,独属于江暮归的清冽气息。无需开灯,他就无比确定,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圣殿,江暮归的办公室。
从此,这间办公室成了卓昔然的秘密乐园,也成了他实施恶作剧的舞台。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和归属感,甚至超过了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
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像个真正第一次被老师叫去谈话的差生,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暮归身后,强装出陌生和忐忑。
都厕妹了,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喜欢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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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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