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你鬼迷心窍地迷上那个贱人,你就疏远了以前圈子里所有的朋友,包括我。我知道,那个婊子在你身边也从未安分过一天,见着个有点权势,有点机会的男人就能像发情的母狗一样爬到床上去。当你选择了他,就把你自己和他,一起隔绝在世界之外的高塔里,把我们所有人都推开了!把我们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都当成了……弃之屋外的垃圾。”他的话语像淬毒的鞭子,抽打着自己,也抽打着江宿迟。
被精准戳中最痛处的江宿迟尤嫌不够,如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般,一拳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沈栖楼的脸上。
那副早已报废的金丝眼镜被彻底打飞,镜片碎裂四溅,连带着底下那张向来以端方俊雅著称的脸,也瞬间浮起一块刺目骇人的青紫淤痕,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沈栖楼嘴角噙着一抹混杂着生理痛楚和绝望的笑意,却依旧不退却,反而迎着江宿迟暴怒的目光,用破裂的嘴唇继续吐着剜心的话语。
“你对我倒是豪横硬气得很。拳头,杯子,一件件招呼得毫不犹豫。你敢对那个婊子这样做吗?他在多少男人那里被你当场撞破不堪入目的场景,连床都不需要,在更衣室,在阳台,在洗手间就能被你捉到。你都只敢像个懦夫一样拿旁人撒气。有多少人无辜承受了你的无名怒火和迁怒?”
“江宿迟,我求求你了,清醒一点,醒醒吧,把自己当个人看吧!也把我……和其他这些,一直守着你的可怜人……当个人看吧。你的时间,你的生命,如金子般闪耀。不该被如此毫无意义地,卑微浪费在那个烂人身上!”
沈栖楼伸出染着咖啡渍和额角渗出血迹的手指,双手颤抖着,无比珍重地捧上江宿迟仍揪着他衣领的那只受伤的手。
他把江宿迟裹着厚厚纱布,寄托着对卓昔然疯狂执念的无名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贴在自己同样受伤的脸颊侧。同样滚烫,同样带着青紫淤痕。
沈栖楼细细地,眷恋地摩挲着。仿佛江宿迟手上那道源于自残的旧伤,比他此刻遭受的暴力殴打更让他心疼千百倍。纱布边缘因激烈的动作渗出新鲜的血珠,蹭在沈栖楼淤青的皮肤上,红与紫交织出一幅绮丽献祭的图景。
“看看你身边的人吧,看看我……看看我们。”沈栖楼的声音破碎不堪。
失去了眼镜的遮挡,那双平素总是傲气睥睨的眼眸,此刻**裸地暴露在江宿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清晰地,唯一地倒映着江宿迟冰冷而美丽的面容,像破碎满地的琉璃。
“看看你身边的其他人吧,我……们都有心,有眼泪,会疼,也会为你觉得疼。只有你执着的那个人,他不会。他天生了一副铁石心肠,血里流的是冰,以作弄爱意为乐。你可以,不再配合他了。”
终于放弃了恶毒的辱骂,沈栖楼的情真意切再添三分,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带着哀切的恳求。
他动作轻柔,解开江宿迟手指上因刚才冲突而弄乱,渗血的纱布。再一层一层,无比专注,无比温柔地重新裹好,包扎整齐。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又仿佛也是在给自己那颗早已被碾得粉碎的心,缠上一层薄薄的无用武装。
“你对我,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胜过我自己。不要再沉溺于那段注定没有善果,只会把你拖入地狱的感情里了。他和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放过他,给他自由。也放过你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给你自己一条生路,好不好?”他低语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卑微的哀求和深不见底的爱恋。
如此直白,近乎剖心自证的恳切言辞,依然唤不回江宿迟失焦而空洞的眼神。
若仅凭这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倾覆那深入骨髓的执念,江宿迟也绝不会沦落至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的手挣开沈栖楼带着温度的紧握,看到对方额角凝固的血迹,破裂的嘴角和脸上刺目的青紫,心头确实涌起一些迟来的微弱歉意,但这歉意转瞬便被更深的,对卓昔然的疯狂思念和落寞冲淡了,淹没得无影无踪。
他比谁都清楚,沈栖楼所说之事,绝无半分添油加醋,甚至还隐去了更不堪的细节。一字一句,皆是冰冷残酷、无法辩驳的事实。倒不如说,正因为字字属实,句句诛心,才更让他痛彻心扉,无法承受。
更不能,也不愿诉之于口去承认。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江宿迟终于冷静下来,将狼狈不堪的沈栖楼从冰冷的地毯上搀扶起来,低哑着嗓子道了句干涩的“抱歉”。
素有严重洁癖的他,此刻也顾不得地上的一片狼藉——泼洒的咖啡、碎裂的瓷片、歪倒的家具。
他扶着脚步有些踉跄的沈栖楼坐到旁边宽大的丝绒沙发上,然后沉默地找来药箱,坐在沈栖楼身边,拿出消毒湿巾,仔细地,近乎机械地替他擦拭掉脸上已经半干的咖啡污渍和额角,以及嘴角凝结的血迹。再小心翼翼地给那些刺目的伤口涂抹上棕黄色的碘酒。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
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又短暂地回到了那亲密无间、密不可分的童年。
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却曾有过胜似亲兄弟的情谊。沈栖楼眸中似乎燃起了一小团微弱而希冀的光芒,他以为自己的血和泪终于撼动了坚冰,以为终于能借此修补上这些年随着岁月流逝、世事变迁而悄然产生的巨大裂痕,弥合那些让他们渐行渐远、形同陌路的罅隙。
然而,当江宿迟处理完沈栖楼身上所有可见的伤口,用那形状姣好的唇,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时,瞬间便将刚刚感受到一丝虚假温暖的沈栖楼,重新狠狠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的冰窟,万劫不复。
“我知道,都知道。你说得……没错。”江宿迟停顿了几秒,语气艰涩而空洞,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又像是在艰难地面对那个不堪的自己。沈栖楼听见这句话,身上刚刚浮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瞬间冻结成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如坠万丈深渊。
“没了我,他回到以前的那个世界里,还有谁会像我这样,惦记他呢?”江宿迟的声音很轻,飘散在奢华而冰冷的空气里,却像最沉重的丧钟,敲碎了沈栖楼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
一滴无人察觉的泪,毫无征兆地从被安置妥帖的沈栖楼眼中滑落,“啪嗒”一声,精准地砸进地毯上那片早已冷却凝固的咖啡污渍里,洇开一个更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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