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的差不多了后,剩下那人便显出了身形,付匀至面上不显,却是心下一惊。
这人付匀至恰巧认识——尘沉。三年前的一场春花宴上,此人一首《别枝春》艳惊四座,那句“别枝惊雪春意落,空觉寒寒乃残春。”至今为人称道。两年前,此人科举入仕,恰逢弱冠之年,得今上亲赐表字“远陌”,如今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一职。
彼时,付匀至不过远远见过他一面,光是听那句诗,忆中也有了些模糊的印象,只觉此人过于悲观矫作。如今远远又得见他,与昨日印象中却大为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多时,尘远陌站定在门前,俯首作揖,随后被门外的小厮引进来。
他进来后才发现屋里竟还有一个生面孔,掩去眼底的讶异,毫不见外地笑道:“这小兄弟生得真是俊秀,不知是谁家公子哥?”
谢观台没理他这句话,只微微抬起下巴,声音疏离又漠然。
“这几天由他来查楚言梧的案子,你协助他。”
闻言,尘远陌嘴角一抽,道:“我是个御史……”
谢观台对上他的视线,冷淡不语。
尘远陌半抬双手,道:“可,好极了。”
见他应下,谢观台便起了身,小厮取下披风跟他一道离开。
雅间内,烛火明亮,墙上挂着文人的水墨,炉内燃着香,丝丝缕缕地绕在二人间。
“久闻尘公子大名。”付匀至知道谢观台把他留这的目的,率先开口道。
“看来你认识我。读过我的诗?”
付匀至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浅笑,“有幸拜读。”
尘远陌:“哦?你认得我,我却不曾见过你,敢问公子贵姓呐?”
“免贵,我姓付,单名一个‘执’字。”
“原来是付兄弟啊……”
瞧他这架势大有接着往下唠的势头,付匀至替他倒了一杯茶,借此开口打断。
“烦请尘大人再将那起案子细细讲来,也好早日有个交代。”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因为自他知道死的人是楚言梧的那刻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楚淮清已经疯了。
果然。
“‘凶手’死了。”
“凶手?”房峥启与这案子没关系?!
尘远陌眉间带着一丝凝重,他所说的这个凶手是刑部半月前审理此案时查出的嫌犯,此后这人一直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直到三天前,无故暴毙。
“或许算不得凶手,结合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仵作的验尸结果来看,那名女子当时自缢而亡。奈何楚淮清不相信——没人会信。刑部负责审理案件的人无奈,只得往下查,这一查便查出了肖徒。
“这肖徒原是北城的下流混子,三个月前被肖家找到,说是肖家老大那位亡妻所生的孩子,正儿八经的嫡子。肖家找到肖徒后费尽心力地想教导,奈何人从根儿里就烂掉了。
“三个月的时间,吃喝嫖赌,不知害了多少清白姑娘……楚言梧就是这其中一个。楚言梧死后,北陵城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和怜惜,自然也有猜疑和诋毁。”
原本这案子查到肖徒这里也算有了交代,可肖徒偏偏死了,死在了牢里。这下好了,肖家也闹了起来。一时间,刑部乱成一锅粥。
“楚淮清呢?肖徒死了,她什么态度?”
尘远陌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道:“这便是最棘手的部分了。楚淮清自妹妹死后便闭门不出,整日跪坐在楚家祠堂里,就连官府的问话也是楚家的赵管事回的。”
亲妹遭人凌辱,不堪折磨,宫门自缢,任谁都会大受打击,她这反应在世人面前说得过去。
可是肖徒死了。这事成了一道无解的题,所有人都会怀疑楚淮清。
付匀至沉默片刻,问道:“那房峥启呢?”
一个故事里,总不是只有两三个角儿就能完成一出戏,这个案子里除了楚言梧、肖徒和楚淮清,必然会有第四个人,乃至第五个、第六个……
而在尘远陌眼中则恰恰相反,他不觉得这件事跟房峥启有什么关系,因为没有动机。他说了房峥启与楚言梧婚事的由来,又说了这两家联姻带给房峥启的好处。
尘远陌的版本相对客观,只说房峥启与楚言梧是在诗会相识,女子一见倾心,而房峥启虽说一开始并无意愿,到底也是父母之命,并无胁迫一说。
付匀至面上不显,却不以为然。与楚家联姻纵然会有一定的好处,可若有更大的好处,而条件恰恰是要杀了楚言梧呢?
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付匀至起身告辞,从暗巷出去后看到了守在巷口的鹊儿。
“你先回,我之前在西街巷的书铺里存了东西,今日一并取了省得明日再来。”
鹊儿是知道他此前在书铺赚钱补贴家用的事儿的,谢观台也交代过不用时刻盯着他,是以此时不疑有他,低声应下。
西街不是北陵最富庶的地带,却是最热闹的,眼下全然入了夜整条街更是灯火通明,人潮拥挤,热闹的不行。
付匀至停在一个卖河灯的摊位前,摊主热情招待道:“公子要买河灯送姑娘吗?”
付匀至统也不过认识几个人,姑娘更是寥寥,此番只能尴尬地摇了摇头。
摊主笑道:“送自己也好,朋友也行的呀……”
付匀至视线落在那盏花形河灯上,摊主见状道:“这是梧桐花形的河灯……我家姑娘最喜欢梧桐花,我瞧着制成河灯也是好看的。”
摊主转念想到,这皇城脚下的世家公子不一定见过梧桐花,便出口问道:“公子可见过梧桐花?”
“见过的……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太轻,没入人群中被风一吹便散了。
摊主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纯粹热情的笑着。付匀至身上没什么钱,想了想拔了头顶的簪子放在摊位上。
“我用这玉簪换你两盏河灯……”
摊主急忙摆手,“这,簪子贵重……”
付匀至摇了摇头,取了两盏河灯,散落着一身黑发,这便走了。
“关度?”
付匀至轻声叫了他一声,他不知关度何时会出来,只是前几天约莫是这个时间。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河灯也有我的份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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