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解药主要有三种成分。
幻星花汁提取物，锚晶石粉末，以及一种深海特殊藻类的精华。
也许是“幻星花”“锚晶石”的名字听上去过于文艺和魔幻，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把这个配方当真。模拟战场嘛，参赛者最看重的还是战斗和策略。至于有没有解药，解药叫什么名字，需要什么材料，符不符合逻辑……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和研究的事情了。
因此，当林艾进入无菌室开始调配解药时，只有云川和湛容华参与进去，主动帮忙。
云川自然不必多说。
在觉醒向导之前，她一直就是干这行的，对实验室各类操作熟稔于心。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走进来了，还差点赶走林艾自己干。
但湛容华的表现令她稍感意外。
——这个少年抽吸药液时的手法简直稳如老狗，排气时一点药液都没有浪费，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难道圣所也教这些吗？云川暗暗想。
觉察到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湛容华拿着药瓶的左手微微用力。
少顷，他笑了笑，抬头回望过去：“云川，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云川说，“你低头干活时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个人。”
面甲后，湛容华的眼神闪了闪。
过了一会儿，就在云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一直沉寂的精神域网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让你想起了谁？】
少年人嗓音清亮，却隐约带着几分寒意。
云川垂眸。虽然她心底清楚自己此刻身在模拟战场，眼前的一切都是全息投影，然而它的建模实在太逼真了。当她嗅闻到空气中隐隐散发的化学试剂气味的时候，竟然真的产生了一种，正在现实中调查某个邪恶实验室的错觉。
她将从幻星花汁中提取出的金色液体注入恒温反应炉，与从锚晶石粉末中提炼的银色凝胶混合。
【你的姐姐，湛信芳。】云川回答湛容华。
……反应炉内发生了剧烈沸腾。
此时，林艾走过来，往里面加入了三滴深海藻类精华，原本剧烈沸腾的混合物突然平静，慢慢变成一种蓝色的稀薄凝胶，内部游动闪烁着细小的光点。
“成功了！”
林艾大喜，将完成的解药注入玻璃瓶中，再小心翼翼存放进冷冻箱中。
【你知道了。】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湛容华的精神触须蜷缩后又迅速伸展，带着些许跃跃欲试的进攻意味。
【我什么也不知道。】云川似毫无所觉般，始终保持着明面上的沉默，【我和湛信芳共事快一年，却不知道她还有个你这么大的弟弟。】
这话是真的。云川和湛信芳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除了工作，两人基本没有私交。
【可我在你进入圣所第一天的时候就知道你了。】
湛容华终于将脸转向她。隔着面甲，云川感受到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云川博士，我姐姐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不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她很珍惜自己在艾伊尔的工作，她不可能会背叛艾伊尔，更不可能因此自杀——】
【抱歉，阿华。】
云川深深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
她告诉他：【我当时不在现场。可有人拍下了信芳破坏实验的证据。他们抓到她往培养皿里倒酒精……然后她就……】
【她不会这么做的。】湛容华斩钉截铁。
【你无法为她证明。】云川蹙眉。
【我会的。】云川看见湛容华五指收紧握成拳头，【我会证明我姐姐是无罪的。我相信她。她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更不可能畏罪自杀……她一定是被害死的！】
云川不为所动。
【你没有证据。】
【我会去找！】
【你打算怎么做？】
云川眯起眼睛。
【你只是个还没从圣所毕业的B级向导，阿华。你姐姐破坏的，却是艾伊尔公司近十年以来最高级别的科研项目。这背后所牵扯到的利益集团，可不仅仅只有公司。你打算从何查起呢？事先声明，我是签了保密协议后才从艾伊尔离职的，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关项目内容的信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从何处入手？你又能从何入手？】
【我……我……】湛容华的精神触须摇摆不定，正如他一团乱麻的大脑。
可怜的孩子。云川摇摇头，她都能想象到，此刻少年那张混杂着愤怒和沮丧的年轻面孔。
湛容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过了一会后，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得出正在努力平复心情。
【我会向艾伊尔公司提出诉讼。他们必须为我姐姐的死负责。】
【不错的思路。】云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还是那句话，你要拿出证据。而且……】
她顿一顿。
【我知道，你想证明你姐姐的死背后另有隐情。可是，阿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信芳此时还活着……她需要面对的，也许会比死亡更可怕？】
湛容华一愣。
他还想再追问些什么，云川却已转身离开无菌室，只留给他一个冷漠高挑的背影。
湛容华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望向云川，眼神有些恍惚。
在某一个瞬间，他觉得逐渐离他远去的云川好像不是人类。而更像一个……
游荡在黑夜中的孤魂。
……
【姓名：云川】
【当前排名：2/48】
云川的目光在个人悬浮面板上停留。
她的名次在第二轮比赛时上升了一名。
——因为探测到林艾和地下防空洞的位置，系统给她个人加了五分奖励分。又因为队友齐心合力破解机关，团队也有额外加分。
要是能看见和第一名相差多少分就好了。云川正想着，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你在看什么？”
那嗓音沙哑，低柔，带着尚未褪尽的棱角，如同摩挲过天鹅绒的钝刃，在声带上轻轻刮擦而过，拖拽出一点蜿蜒的暗痕。
云川瞬间关闭面板：“看比赛的排名。”
“情况如何？”卡修斯站在她背后问。
“有人压我一头。”见他迟迟不走上来，云川转身，后腰靠着一排柜子，双手轻轻搭在柜面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呢？”
卡修斯：“意料之中。”
云川略一歪头：“好还是不好？”
卡修斯想了想：“一般。”
云川想起之前系统公示团队得分时，杀敌那一栏中出现的某个显眼数字，不由一笑。
“第一轮比赛时，团队杀敌得分那儿的【71】，是你干的么？”
在防空洞冰冷的光线下，对方机甲面部那两道紫色的缝隙似乎闪烁了一下。
“没错。”卡修斯很干脆地承认，“等你们的时候，我清除了大剧院里外的敌人。”
难怪他当时是从外部天花板跳进来的……原来是去清怪了。
“你很厉害。”云川真诚赞叹。
“上战杀敌，这是我应该做的。”卡修斯说，“为即将到来的队友清理战场，也是。”
“可我听阿比盖尔说，你之前受过伤。”云川微微仰起头，“那会影响你的发挥吗？我们待会儿撤退安全区时，可能会遇到比之前更多的感染者。”
因为害怕病毒会从呼吸道进入，这次模拟战场的全体队友都没有取下过面甲。因此，除了之前见过面的解厉和湛容华，云川到现在都不清楚另外三名队友的长相，只能根据机甲外形和声音认人。
卡修斯的机甲是众人里最高的。
此时他就站在她半米外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乍看去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机甲表面其实正隐隐流动着奇妙的光彩，正如深海中，刺客潜鲛斑驳闪烁的鱼鳞。
卡修斯：“我休养了一个月，已经没事了。你其实不必担心。我……适应得很快。”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向来低柔的语调微微上扬。
这给了云川一种他正在微笑的感觉。
“那真是太好了。”云川也露出笑容，“不过，冒昧问一句，卡修斯。你之前是怎么受伤的？”
卡修斯慢慢吐出一个词：“爆｜炸。”
云川一愣。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好巧哦，我之前也是因为爆炸住院的呢。”
说着，她朝对方伸出一只手：“看来，我们可以一起加入爆|炸受害者联盟。”
云川的手停在半空中。
“受害者联盟？”卡修斯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被生物组织覆盖的右手上，低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有些玩味地哼笑一声，“倒确实是受害者。”
说着，他握住云川的手。
“你好，云川。我的……”卡修斯想了想，说，“——同盟。”
“好了，五分钟休息时间结束。”阿比盖尔的声音从卡修斯身后传来，“大家准备一下，要上路了。”
云川松开手。
“走吧。”她说。
卡修斯顿了一下，也平静地收回手，转身向其他人走去。
云川直起身体，正要离开，手肘却不慎碰掉了什么东西。
是笔记本。
快要落地时，被触手及时卷起，送到她的眼前。
云川：抖一抖，会掉出很多评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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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灭灯塔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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