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沈佳佳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一来就风风火火直奔座位，猛一拍桌：“你——”
顾悦的语文书被她这一拍，震得从手上一滑，落在桌上。
她顿了下，随即又淡定地拿起来继续看：“我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沈佳佳憋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
顾悦微微扬眉：“你给我发消息了吗？”
沈佳佳：“……？”
“所以我说的那些……你一句都没看到？？”
顾悦“哦”了一声，“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浑浑噩噩的，记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所以没怎么看手机。你给我发什么了？”
“啊？”沈佳佳伸手就往她头上探，“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不对啊，看顾悦这细皮嫩肉毫发无损的样子，比她还活蹦乱跳呢。
“什么烧糊涂了？”顾悦视线顺着她的身体往下一滑：“你腿怎么了？”
沈佳佳提起来就郁闷，还知道开口说的时候看看周围，压低音量：
“烧的啊，还能怎么了？我那天被横梁砸了一下，走不动路，出商场直接进医院了……你不知道？”
顾悦面露疑惑，表情无辜：“我为什么会知道？”
沈佳佳：“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沈佳佳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你你你……你忘了？”
顾悦沉默地看着她，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沈佳佳恍然大悟，想起上次也是这样，只有她记得这些，其他人问起来都迷迷瞪瞪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看来顾悦也是这样。
顾悦说：“手机不好拿出来，所以你到底给我发什么了？”
其实她是装的。
她当然知道沈佳佳给她发什么了，是住院时问她的情况，顾悦看到了，却没回。
回了就代表她还有那天的记忆。
沈佳佳却连忙阻止道：“不用看了，也没什么……你还记得周六那天你做了什么吗？”
“记得啊。”顾悦自然而然道，“我出去买了趟菜，遇到商场火灾，然后我们一起出来的，我没什么事，把你交给警察就回家了。”
沈佳佳就奇怪了：“你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
“嗯……我记得的就这些，”顾悦耸耸肩，“难道还有别的吗？”
沈佳佳明白了。
顾悦不记得的，只是那场火灭不掉的样子、以及从商场出来后发生的事。
这么看来，想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沈佳佳挫败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你只是去买菜？”
“嗯，”顾悦点头，“然后遇见你了。”
“你走的时候外面应该有警察吧，他们都没说什么？没说这火是怎么起的？”
顾悦摇头：“就是商场电路年久失修，所以引发的火灾，我在新闻上看到了。”
“那还真是巧了。”
沈佳佳看了她几眼，又狐疑道：“话说……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顾悦想了想：“是你很轻。”
“好吧，”沈佳佳扯了扯嘴角，“你回头把账收了，也算是我谢谢你的。”
顾悦抬眼看她。
“微信转账！是我这周零花钱的两倍，那可是我压箱底的私房钱……”
沈佳佳嘀嘀咕咕的，顾悦听着，难得轻轻笑了下。
可惜沈佳佳没看到。
半天没听见动静，等她再看过去时，却见顾悦已经收回了目光，应了声好。
沈佳佳搓了搓脸，重新精神起来，一手臂搭上她的肩膀，认认真真道：
“你听好了，不管你是为什么在那里，为什么会救我，总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沈佳佳的朋友了！”
“有我沈佳佳一份的东西，绝对不会短了你的！有人想动你，必须先动我！”
顾悦：“……”
她看着沈佳佳坚定的眼神，微微一顿。
忽然有点没办法把那句“不需要”说出口了。
朋友啊。
——回到组织才几年，这个词对她而言，却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东西了。
很久之前，她也是有朋友的。
只不过像这样会主动说和她做朋友的，沈佳佳还是头一个。
见她沉默发呆，沈佳佳有点不满：“干嘛呢？呆子，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顾悦回神。
她看了眼沈佳佳，食指推了推眼镜架，神色淡淡：“嗯。那谢谢了。”
沈佳佳：“……”
顾悦疑惑：“我说的不对吗？”
她明明在真心道谢啊。
沈佳佳无语扶额：“没有，你忙吧。”
顾悦“哦”了一声，转头继续看书去了。
上午上完课，就该去吃午饭了，怀远一中不管是走读生还是住宿生，午餐都是在食堂吃的。
下课铃一响起来，人群立刻有人端着饭碗就冲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就涌动的人流，和叫嚷着快去干饭的声音。
顾悦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沈佳佳原本早就该走了——按照以往她的习惯来说，几个巴结她的小弟小妹涌上来，她就该被拥簇着、拿着她的豪华饭桶离开教室去打饭。
——之所以说是豪华饭桶，是因为那个碗真的很花里胡哨，贴满了各种热血漫的防湿贴纸。
超级大且深的一个碗，顾悦目测，感觉能装下三菜一饭加一汤。
但眼下沈佳佳却拿着她的豪华饭碗站在座位上，看一眼涌动的人流，再看一眼顾悦慢吞吞收拾书本的动作，忍不住皱眉：“你不吃午饭吗？”
说起来，她之前好像确实没在食堂看到过顾悦的身影。
顾悦动作一顿，扭头看她：“吃。怎么了？”
沈佳佳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还在收拾东西？拿碗吃饭去啊。”
顾悦微微偏了偏头，一时没回答。
她似乎有点难以理解沈佳佳这句话的意思。
“你在……”等我？
话没问出口，后座的苏丽已经和几个与沈佳佳相熟的女同学挤了过来，笑盈盈地问她：“佳佳，我们去吃饭啊？”
沈佳佳撇了撇嘴：“不要。”
几个女同学连忙凑过来：“沈姐，那我们一起去吃吧！”
沈姐。
顾悦平直的嘴唇没忍住向上抬了抬。
沈佳佳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对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去吃吧，我等人。”
“等谁啊？”
苏丽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顾悦。
没想到沈佳佳竟然真的指了指身侧，坦然道：“我跟顾悦一起吃。以后你们都不用特意等我了。”
“……”
几个女同学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推搡着离开了。
苏丽还想说什么，沈佳佳直接无视了她，扭头问顾悦：“你好没好？”
顾悦：“……好了。”
沈佳佳推着她走了，顾悦听她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人啊上赶着天天来找骂”，没有说话。
她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
教室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苏丽还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唇，像是心有不甘。
抬头对上顾悦的视线，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顾悦：“……”
她仿佛没看到一般，淡定地收回了视线。
顾悦：“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她以为沈佳佳又要说“不告诉你”，但没想到沈佳佳安静了两秒，道：“我以前把她真心当朋友的。”
“可是她一边和我当朋友，夸我的梦想很酷，一边背地里又嘲笑我，说我的梦想不切实际。”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可她是我的朋友。”沈佳佳低头，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过的小石子，“她接近我，只是因为我是沈家的女儿，只是因为我家里有钱。”
就算后来苏丽追着她到了高中，一直跟她认错，说那些只是随口一说，沈佳佳也没有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对她。
因为她知道，苏丽做这些，只是因为没有了沈家帮扶，苏家在J市的地位一落千丈，家里人急了而已。
可她又不是傻子，苏家自己没经营好家族，凭什么利用她来东山再起？
她不会因为朋友去随便插手家里的产业，更何况，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朋友。
想到这里，沈佳佳顿了顿，抬头道：“你也是因为有钱才救我的吗？”
顾悦一时没说话。
沈佳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她正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那是一双很贵的名牌鞋，和沈佳佳那天上山时穿的还不一样。
顾悦移开视线，语气平静：“你想多了，虽然我馋你的钱，但我也不知道你会因为我随手救了你就给我这么多钱。”
沈佳佳噎了一下。
“当然，如果你没钱，我也确实不是很想接近你。”
沈佳佳：“……”
虽然知道她说得都是实话，但是还是好想打人。
顾悦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所以，你的梦想是什么？”
提起这个，沈佳佳眼睛又亮了，雄赳赳气昂昂道：“那当然是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
“你是不是偷偷笑了？”
“没有。”
“什么啊，你就是笑了！”
顾悦咳了一声，眼看到了食堂门口，提醒她：“再不打饭，就没得吃了。”
沈佳佳果然没时间跟她计较笑没笑的事情了。
顾悦看了眼她打饭的量，与她体格全然不同的是，沈佳佳一大碗饭菜全都打得满满当当。
她还理直气壮：“吃饱了才有力气当英雄！”
顾悦倒没有意见，纯粹是惊讶而已。
能吃是福，随她去吧。
等两人找到空位座下来，沈佳佳还没开始算账呢，顾悦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梦想？”
“啊，这个啊，”沈佳佳施法未半被打断，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质问对方的事情了。
她看了眼周围，神神秘秘地对顾悦道，“虽然她们都说我是异想天开，但我告诉你，其实我是真的见过这种超级英雄的。”
顾悦：“……”
见她神色如此笃定，顾悦不禁犹疑着想……
她说的该不会是自己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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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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