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几句，有电话打给孟近远，尤季口渴，到便利店买水，出于礼貌，给孟近远也买了一瓶。
孟近远本来对他忽然走人很不满，尤季把水递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别扭地道了声谢。
尤季心下好笑。
孟近远大约也是真渴了，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婚前协议也是合同，你为什么愿意签？”
尤季：“我说过了，你的合同不具备法律效力，就算我真签了，也可以反悔。”
孟近远：“你还没看，怎么知道？”
“事实如此。”尤季笑着打量他，“我的确还想在宁城混下去，但如果我能从这桩交易中获取巨大利益，换个城市，或者国家生活，也不是难事。”
孟近远嗤笑：“这话听着，好像你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尤季：“也差不多吧，别考验我的人性，我可经不起——好了，我不会签的，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水喝完了，尤季站起来，拍了拍裤腿。
孟近远把剩一半的水瓶放在腿上，不太满意地看着他：“事情还没说完。”
尤季：“那你说。”
孟近远：“合同可以不签，但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尤季：“……让你律师……”
“不是这个。”孟近远拧眉，“我希望在合作过程中，你不要对我产生私人方面的感情。”
“……”
孟近远神情认真，他眉眼英俊，发茬略短，阳光下看上去很硬，凝眉注目的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格外严肃且难以相处，但他说话时右侧嘴角旁边若隐若现的小窝又淡化了这种锋利。
大帅哥，可为什么老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认识孟近远之前，能让尤季发自内心无言以对的人和事，真的不多了。
可就眼前之人，就能一而再地让他对自己产生某种疑虑。
尤季轻轻吸了口气，重新坐回长椅，孟近远的视线随他而动，没有转开，专心等待他的回复。
“你说的合同……”尤季顿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里面的内容，其实是这个？”
孟近远点头，很理所当然。
尤季抿紧双唇，以免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孟少爷，你的思路很别致。”
孟近远：“嘲笑我，我听出来了。”
尤季面露微笑。
“财产问题有律师处理，我不操心。”孟近远很直白地说道，“但我刚才说的那件事，希望你也遵守。”
尤季：“不用遵守。”因为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孟近远：“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而不是其他人吗？”
尤季：“请说。”
孟近远：“因为我很讨厌你，我知道你也一样，跟你合作，我不会有负罪感。”
虽然……
但是直白成这样的人也挺少见。
尤季舔了下后槽牙，问：“你不担心我背后搞事，破坏你计划什么的？”
孟近远：“我一没钱，二不图你任何东西，怕你？”
这人真不客气。
尤季一点也不生气，还莫名品出些许趣味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孟近远这种简单的人合作，至少不需要成天绞尽脑汁。
“请尽管放心。”他用很正经的语气说着，心里则满是弹幕。
两人之间目前的关系，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足够，再多就没必要了。
尤季决定了跟孟近远合作，但其实也有所顾虑——主要是来自林天阳。
不管有什么理由，他现在做的事都属于欺骗，不知道面对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林天阳会有什么反应，虽然只见过林天阳几次，对方尚算和气，可尤季很清楚，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假如林天阳生气，他不会对付自己儿子，那始作俑者之一的自己，会成为唯一迁怒对象。
为了躲开田总的追求，选择这种法子，可林天阳可能带来的威胁，只会比田总更加严重。
尤季有一瞬间的后悔。
思绪七上八下，和孟近远见面打嘴仗的乐趣消失得无影无踪。
旧的烦恼没去，又增添了新的。
他窝在沙发上，脑袋埋进抱枕闭目养神，好一会，隐约听到手机在响。
半支起身体，在抱枕下摸到手机。
又是孟近远。
划开接听键的时候，尤季的心抖了一下。
“又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出声：“我是林天阳。”
尤季：“……”
林天阳：“你们的事我听小远提了，本来应该来见你当面谈，但我临时有事，要出国，先给你打个电话。”
这就来了吗……
尤季默默吞了下嗓子：“林总，这件事……”
林天阳：“这事是小远不对，本来你们现在这样，我不该由着他的性子来，但我这个儿子脾气太倔，不肯听我的话，我怕我说得多了，他更逆反，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不愧是采访记者出身，几句话就能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虽然是孟近远的父亲，但不太能管得了他。
——我已经表达了歉意，你就不要怪我儿子了。
林天阳又说：“我得走了，等回来，一起吃顿饭。”
“……”
尤季完全懵了，林天阳当然不像孟近远容易忽悠，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先应下。
通话结束，尤季还像在梦里一样。
林天阳打来电话，似乎并不是为了指责他，反倒像一种认同。
孟近远到底跟他爸说什么了呢？还挺牛逼。
最重要的是，他刚刚的担心是多余的，心里最大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换鞋，去外面吃好吃的。
另一边。
林天阳把手机还给儿子，说：“小尤是个不错的小孩，但是结婚不是闹着玩的。”
孟近远：“我没玩。”
林天阳：“你要是真想清楚了，爸爸会支持你。”
孟近远看了他爸一眼：“嗯。”
林天阳：“你妈那边……”
“我自己说。”孟近远别开视线，“赵叔叔在车里等你很久了。”
赵叔叔是林天阳的司机，跟了他三十多年，看着孟近远兄弟长大，对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了若指掌。
车子平稳驶出，上了机场高速后，赵叔叔开口：“真就让小远这样？”
林天阳：“他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要是不答应，他不知道还能干出什么离谱事。”
赵叔没忍住笑出声。
“小远做事冲动，但有分寸，再说，不过是结婚而已。”林天阳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如果是真的，他应该通过这些事变得成熟一点。”
赵叔：“那要是假的，小远怎么办？”
林天阳顿了一顿，随意一笑，没说下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周六，尤季去公司加班，快到中午的时候，田总打来电话，说他路过尤季公司，请他一起吃饭。
尤季说自己约了人，田总表示如果是朋友，可以一起。
“这不太方便。”尤季犹豫着。
田总：“没什么不方便，就这样说吧。”
很快，田总到了，果然看到尤季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他认识的人。
他皱起眉头。
尤季很热情地给他倒茶，说自己还有一些工作。
“整天工作工作，少干点能怎样？”孟近远直白吐槽，“下午还要去我妈那，快没时间了。”
尤季笑着看他：“我尽快，你要是无聊，去楼下喝点东西，我一会去找你。”
孟近远：“不去。”
尤季：“楼下新开了家奶茶店，我想喝，你帮我买一杯。”
孟近远看着他，不情不愿，但还是起身，独自先走了。
办公室剩下两人，尤季对田总表示歉意，他确实已经约了人，也确实不太方便三个人一起吃饭。
孟近远不认识田总，但田总认识孟近远，除了林天阳和孟澄儿子的身份，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据说，他有暴躁症，谁的面子都不给，曾经因为打人进过局子，还因为家产的事非常仇恨弟弟，把他弟弟当仇人……云云，很多。
田总不知道传言有几分真假，但看孟近远刚刚的样子，脾气肯定不好。
但他又对尤季挺不错，而且从两人的相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关系匪浅。
平心而论，尤季的外表、工作能力和那股子精明劲，他都挺喜欢，如果能追到，对他本人、他的事业，都是不错的一件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尤季显然进入了一段感情，彻底将他排除在外。
尤其，对方是林天阳的儿子。
尽管遗憾，也只能接受。
“你既然有事，那就下次吧。”田总的笑容多了层客套，“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尤季坚持送他下楼，又去找孟近远。
孟近远站在新开的奶茶店外，手里提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纸袋，见了面，他递上纸袋。
尤季有点惊讶：“给我？”
孟近远：“你不是说要喝这个。”
尤季：“……”
他当时只是为了表现的跟孟近远关系匪浅，随便找了个话头而已。
尤季忽然发现，孟近远很实诚。
不是假装，是认真的、直白的实诚。
虽然有时候表现在外的，是不配合、不耐烦，甚至过于傲慢，但这影响不了这个人的内在。
尤季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孟近远以为尤季不喜欢他点的奶茶，当即也不满起来：“我随便点的，你爱喝不喝。”
尤季觉得自己就多余胡思乱想，管他实不实诚，他懒得回击，戳开塑封，开始喝奶茶。
孟近远看他喝的吸溜吸溜的，脸色阴转晴，转身往尤季公司的停车场走。
尤季跟在一边，继续喝奶茶。
今天孟近远来找他，说一起去见见他妈，尤季正想着怎么拒绝田总，当即应下来，让孟近远来找他。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田总应该彻底死心了。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刚刚那人，是不是喜欢你？”孟近远忽然问，“你非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这人看的。”
尤季把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颇为意外地看了孟近远一眼。
孟近远：“你们这些人，总把别人当傻子。”
尤季：“我没这个意思。”
孟近远：“别装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不太想跟我去见我妈，怎么，利用完我，想反悔了吧？”
尤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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