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我没有动作,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听着车里空调的风声。

当车停在一栋单元楼前,我看见了青枝。

她背对着我,及腰的长发乖乖趴在两肩,只有几缕不听话的垂在背后。她穿着我最爱的那件浅紫作点缀,黑色为主的挂脖裙。

我知道她听见了开门声,在她转身的那刻,我扑进她的怀里,我知道,我错过了这刻她的表情,那会很美,但我还有很多机会能欣赏到。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牵扯着我的幸福。

身后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带你们上楼,走吧。”

茉莉香与百合香撞在一起,我下意识牵紧青枝的手。她家住在六楼,一路爬上楼,我们谁也没说话,直到钥匙转动,里头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欢迎回家”——像是从房间传来的,小小声,但又不真实,带着些杂音,像是录音带。

“是你的妹妹?”

青枝问出我的疑惑。

她笑着推开门,而我注意到她的脚步乱了一瞬,她平静回道:“算是。”

我在换鞋时观察了一下玄关,发现了鞋柜上放着一只慵懒叼花的小猫,猫猫圆滚的肚皮上显示着电量-67%,正对着门口,门开门关都会触发一声“欢迎回家”。

“好有趣的小玩意。改天江叙能说话了,我也要搞个在家里。”

“会的。”

她从鞋柜里取出两双一次性拖鞋,她好像在尽力表现地风轻云淡,我能感觉出这个人对她来说不一般,至少,是能牵扯许多情绪的人。

她情绪不对,不止是我感觉到了。

青枝拉起我的手,捏捏我的指尖,这是她的小习惯,在她无措时就会这样。

“江叙,我带你去琴房。”

她伸出手,我瞧了眼牵着我的青枝,她眼神明显有变化。

我开心了,挣脱开她逐渐发力想握紧的手。不过我也没搭在楚宜的手上,而是拉住她的衣角,往边上走了几下。

“跟我来。”

这句话是对青枝说的。

琴房安排在了光线最好的房间,琴房中间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我了解过一些,是三角钢琴,价格不菲。

我突然好奇起来,一个能买得起三角钢琴的人,却住在一个没有电梯的老式小区里。

键盘盖被打开,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一个又一个琴键,她转过身,笑着招招手,“过来吧。”

我过去时,她半屈着膝,扶着我的肩使我坐下。

“试试看?我知道你肯定做了功课。”

后一句话几乎是在我耳边说的,只有我们俩能听见,背后的视线同时也不容忽视。

我尝试着按下一个键,清脆的声音传入耳畔,由轻到重,我试了许多遍,其中几个键的音由此被我记住。杂乱无章的音乐响起,踏入房间各个角落,随着阳光,步入心间。

明明是那么悦耳,我却生出了逃跑的想法。我的手重新回到膝盖上,我低着头,余光注意到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我一时慌了起来,站起身,险些被椅子绊倒摔在地面,虽说有地毯应不至于出血,但我还是放慢了步子,小心了些。

我放轻动作,尽量不让开门声露出。

仅仅只是开了一个小缝,我便听见了交谈声。

“青枝,这几个月我多少也能明白你的不容易,可,你不能坐视不管不是吗?一场大火牵扯出的种种命案,我们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江叙是唯一的突破口。”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在邵青枝的沉默中,她哀求道:“你得帮帮我,邵青枝,她肯定知道什么。”

手在无光地颤抖着,我垂眸将一切情绪收起,不料,听见了一个令人感到惊喜的的回答。

“不,我本身就处在这之外。容许你们接近江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来这路上我就好奇,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能说出怎样的话让我心甘情愿去帮忙伤害我的至亲,结果现在看开,也不过如此嘛,商楚宜,我想,之后我也不会允许你再接近她了。”这场博弈中,邵青枝俨然是那个上位者,可商楚宜卑微的模样却不太真。

“邵青枝,你真的觉得你能护住她一辈子吗?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只要你帮我,我能向你保证,在她离开的那天往后,我们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江叙她会说梦话,对吧?”

商楚宜没有留给青枝回应的机会,她紧接着道:“你要小心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她对这件事的执着可比我多多了,好歹,我不将罪怪在她的身上,她不是因她而死的。”

他…?是谁?

邵青枝不出声了,我怀揣着疑惑打开了门,走了出来,脚步声使客厅的两人看过来。

商楚宜眼里的笑意尤为明显。

“江叙,琴怎么样?喜不喜欢?”

她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叫我不知怎么回答,我没反应,只是像个平常小孩犯困了一样,走到青枝边上坐下,靠在她怀里,脸紧紧埋着。

“江叙…走吗?”

“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我还有话同我们的小江叙说呢。”

我以为青枝说得足够小声,她听不见的。

我露出一双眼睛,直到灯被打开。

“谢谢招待。”

“这么客气干嘛?”她解下围裙,我放了一粒米到嘴里。

桌上的菜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可此时的我怎么也没胃口去品尝美味,气氛太冷了,冷得人都没心情。

我放下筷子,主动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要离开了。”

她说得直接,眼神也是。

“我呢,是因为工作原因离开的,回来时间不确定,之后恐怕是不能教江叙手语了,不过,我给你准备好了教材,里头的笔记江叙一定要好好学哦。”

时间不多了,我抬手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学校的事,是你做的吗?”

“是。”

青枝听得一头雾水,可她没问,兴许是因为商楚宜。

我低下头,话题结束的仓促,直到碗筷被收进洗碗池,她拦下了要离开的我们,或是,我。

“你会想我的,对吗,小江叙?”

“我们是朋友。”

接近十月,也就是我们离开她家的第三天晚上,青枝收到来自她的一条消息,

-

徽河:我想见见江叙。

-

那段记忆过于模糊,我记忆一向很好,只记得那天遇见了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却令我难忘的人,至于这个难忘是开心还是难过,我真就不记得了。

我只记住了她过安检前,弯腰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令我摸不清头脑的话,“无论你是否相信,你要知道,我没理由伤害你,我来到这,去往你身边陪伴你,就是为了保护你。”

接着,她直起身子,那时的我不过才到她肩,我得仰起头看她,她的脸没有笑意,笑容爬进她的眼睛里,藏在眼睛最深处,等待我去发现,而我发现了,

“我回来那天,你就能听见我弹的钢琴了,江叙,那会是我专门为你写的歌,属于你的。”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说道:“再见。”

最后一句,是对我和青枝说的。

我再次躲到青枝身后,只是这回,眼里不再带有对她的怀疑,我轻轻摆摆手,横竖动了动嘴。

我知道,她能看清,看明白,是“再见”。

小雨绵绵,吹走燥热。

这是升入三年级的暑假。

去年九月末,商楚宜离开了这座城市,飞往别地。

我只知道那趟航班的目的地是伦敦。

北京时间十三点零八,伦敦五点零八。

走在大街上想起商楚宜不是我所愿的,好在我不是个爱哭的人……

最近学校发生了很多事,青枝的步步紧逼让我从房间逃出来,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什么也没能提起我的兴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或许等天色暗下来吧。

自从商楚宜走后,学校那群人又暴露了他们的本性,我过得一日不如一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我攥紧手中的项链,硬物硌的我手异常难受,打开手,便看见小而深红印子,项链是“她”亲手做给我的,用的小指骨。

在我们家乡有一个过了十几代人耳朵的传言,如果你要给一个人献上最真挚的祝福,就割下自己的小指骨,将愿望埋在里头。

将祝福献给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是最灵验的。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偷走了她这辈子的气运,以至于能活到现在。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

我搜刮了一通裙子口袋,青枝平日就会放些钱在我的口袋,我祈祷着这件衣服能有。

可,希望落空了。

这件衣服是刚洗的,我刚从绳上取下来,怎么,会有呢?

坚定的事或人,我很少会去选择放弃,我看着手中的指骨,再转身的那一瞬间握紧。线随着我的脚步晃荡着,跟随我回到开始的地方。

青枝平日这时候都在外头奔波,因为我的关系,她很少能有点休息的时间,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完全无法去安心工作。如今时候的她,恐怕也在外头吧,因为我的事忙碌着,我知道,她想让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可我说不出口……我不想告诉她,她帮不了我。

只有,她可以。

可她如今距离我八千八百公里。

我跑进房间,在床边趴下,从床底拉出一个印花盒子,里头是我的零花钱,我掏出四张二十,推了回去。

踮脚离家后,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了他一个地方——浏桐湾虎溪坡。

不过,我要去的不是虎溪坡的某一个座房子,而是一桩落地生根百年之久的榕树。

那里藏着许多的秘密,有悲泣,有愤怒,有无奈,有石碑。

孤独的石碑在这孤寂的地方呆呆地立了三年,如今,它等来了立碑的人。

当初立碑全然是情绪导致,邵叔叔死了,接连的,邵姨也死了,那几日阴沉,空荡的家迫使我离开,滂沱大雨下,小小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哭泣,雨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叫我自己也看不清,我为“她”立了一座碑,自此再也没回头。

雨滴渐起,好像回到了当初。

雨水融化土地,走一步便会拉走泥巴。

我几乎不费力的,便用一块尖石刨出了一个小坑,我铺了些叶子进去,掏出了口袋里的项链,这时,我才发现,当下的我有多肮脏。

我苦笑出来,注意力回到项链上,那是“她”的小指骨,焚毁一切有关她在这世上的痕迹,是她的遗愿。

-

她决定的。

她不舍的。

她选择埋葬。

-

泥土回到原地,我仔细的拔走一切不属于石碑的的杂草野花,它干净极了,对比起我,简直可笑。

雨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越那晚的趋势,我的视线也慢慢地,模糊了。

我就要理不清东南西北,知道一双手将我捞起,至此,我完成了最后一步。

“翩翩…”

“骗子。”

她决定的,她不舍的,她选择埋葬——

江叙对邵青枝只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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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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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不会说话
连载中明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