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漫长的冬天结束,杂草野花从道观的砖缝中冒出,引来花蝶翩翩起舞。

细细算来,向繁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自从修仙后,她以为自己能摆脱动不动看到“死人”的命运,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跟你说,这会儿外头肯定很漂亮,我和小九过来的时候就是春天,山花沿着小道开了一路,什么颜色的都有。”程六和她蹲在一处,拿指头轻戳粉紫色的野花,想折下来却又担心折太多来年不开了。

“来领辟谷丹了。”庄寒喊道。

“来啦——”程六拍掉手掌的灰,迅速起身,还不忘回头喊向繁白,“走啦。”

“嗯。”向繁白心不在焉地回道,她蔫蔫地站起身,低头去拿辟谷丹。

庄寒:“东西拿稳了,杯子给你。”

尽管向繁白现在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前阵子也学会了简单的清洁咒和凝水咒,庄寒还是习惯性地给她的水杯里盛满水。

波纹不止的水面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她抬头看向庄寒,却被那狰狞的伤口刺得眼睛生疼。

只见庄寒的腹部横亘着一道粗长的伤口,被开了个大洞,里头空荡荡的,只能看见暗红的肉壁,血渗到湛蓝的道袍上,上头散落着零星血点。

庄寒:“你不吃吗?”

“不好吃。”

“先吃吧,这几日师父下山替我买破除瓶颈的丹药去了,过三日应该就会回来,会给我们带些好吃的,上次还带了烧鹅。”

“好吧。”向繁白吞药似的服下辟谷丹,“我先去睡觉了。”

“可……”庄寒看了眼明亮的天,刚想劝学,又想到向繁白是这里最小的,想多睡觉也正常,便由她去了。

道观占地面积不大,她和程六共用一间起居室。开始时,她也觉得神奇,这里的道观居然男女都收。好在这虽然小,五脏俱全,生活上除了枯燥点,女道童住着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坐到床榻上,她下意识要运功,吸取周围逸散的灵力,想起自己原是想找个地方安静思考的,又生生打住。

若是能一心多用就好了,这样就能边修炼边思考其他事情。可惜,这里的道观教导不太正规,作为弟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除了如何运功修炼和几个便利生活的法诀,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以为只有她这样,可前几日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师父只教了这个和简单的识字,现在要是不想修炼,他们也可以教她识字。

问为什么只教心法,庄寒说师父的用心良苦,希望我们注重自身修为;程六说根本就是师父懒得教;程小九则因为年龄原因,支支吾吾半天,完全都答不出来。

难不成真是因为注重修为所以不让练,怕灵力消耗?

可法诀用下来,她只觉得灵力更加凝实稳固了,像是将外来的灵力彻底同化,回复灵力的时间并不算多,明显是利大于弊的。

一昧地修炼不利于修为的巩固,向繁白甚至觉得这种行为会使未来的修为如空中楼阁,容易出事。意识到后,她放慢了心法修炼的速度,一天只练两个时辰,转而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凝水咒和清洁咒的练习上。

这二者的运作方式相近,都是将体内的灵力输出,外化为具体之物。只是凝水咒只用运作水属灵力,而清洁咒则需水属火属并用。按理说,后者难以把控量度,但或许因为此咒过于实用,最终进化出了简易版本,向繁白等人所学的便是简易版本。

达到无需刻意控制便可施咒的程度后,向繁白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运用,而是先在无意识使用的过程中尝试内视自身灵力情况,比对原有流向流速,找出不同之处,再逐一改变,观察其效果。

俗称控制变量法。

在近两月的探索中,向繁白学会了如何控制凝水咒的水量和流速,但受制于灵力容量,凝结的水目测不超过三升,所以只能从流速上下功夫,她目前最大流速施放的凝水咒堪比消防水枪。此外,经过数次实验,她摸索出了运用火属灵力施放少量热量的法门,但无法具象化出火焰。

起居室房门被推开,是同样提前结束修炼前来摸鱼的程六。

“繁白,你睡前记得上厕所。”

自从向繁白在起居室研究凝水咒流向,结果不小心把水弄到床上后,程六便误以为向繁白夜里尿床,每次睡前都要提醒。

向繁白:“……嗯,说起来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早结束修炼?”

程六扑到床榻上滚了圈,小小的脑袋闷在被褥里,闷声闷气地回答:“我现在也不喜欢修仙。”

“为何?”

被褥里的脑袋安静许久,正当向繁白要掀开被子确认程六是不是睡着时,程六不太情愿地低声回答:“你知道我们以前有个师姐吧。”

“我以前就是和那个师姐一起住的,她人很好,睡前会给我讲故事,还答应我以后去了师父说的大宗门会给我写信,多寄些好吃的零嘴来。”

“可是我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她给我写信,可能是忙忘了吧。”

“你说啊,我们修仙是为了什么呢?”

“我除了程小九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有的饿死或者病死了,有的可能还活着,爹娘要把我们卖了我们就逃出来。后来道长路过,问我们想不想做呼风唤雨的仙人,程小九还在犹豫,我就拉着程小九说想。”

“修仙确实好啊,吃粒丹药就不用忧心以后的口粮,但道长许诺的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日子在哪呢?干嘛还关着我们不让出去!”

“啊啊啊啊,师父讨厌!”

“对,师父讨厌!”向繁白顺着程六的话说,语调轻快,听着就像是小孩子撒娇,可眼神越发阴森。

脸没了一半的乳母,烧焦的护卫,脸白如鬼、生重病的“母亲”,她后来都没再见到,而这些异常,旁人都看不到。

会不会是因为,这些人本就命不久矣,而她看到的,是他们的死相。乳母暂且不知,但护卫被火烧死,“母亲”重病脸色苍白。

那师兄呢,在这他修为最高,平日又不会出门,又有谁会杀他?

刹那,向繁白浑身冒冷汗,模糊又可怖的猜想浮出水面。

接着,她听到自己用天真的语气说。

“师父总出门,你可以让师父找师姐要一封嘛。”

三日后,清风道人归来,带了一兜子肉包。

程六捏着冷了的肉包,没急着吃,而是请求清风道人催催师姐,叫师姐给她写回信。

“这……师父也没办法啊,你师姐她眼下正闭关呢,而且本宗也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你还是勤加修炼进入本宗快些。”

“弟子明白。”程六失落地低头。

清风道人满意地笑了,转身给向繁白递包子,衣襟又被扯住。

“师父,我想我娘了,你能带我见见我娘吗?就一下!”

“繁白啊,仙凡有别,我们修仙讲究斩断红尘,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平安下山了。”

“那她平安回家了吗?”

“我已送她回去。”

“骗人。”向繁白嗫嚅,下眼睑湿润,不多时,豆大的泪滴润湿了青灰色的砖石。

“师父骗人……”

“繁白和娘亲的家早就没了,被那些戴乌纱帽的,拿枪拿刀的移平了,怎么可能回家。”

“师父是个骗子,把繁白从娘亲那里骗走,还把娘亲骗到官兵手里。”

清风道人又从衣兜里掏出留给自己的那份包子,和颜悦色道:“师父没有,我看她进到一户人家里面,还以为那是她家。繁白不哭,你娘亲没事,来,吃包子啊,吃包子。”

只到清风道人腰的向繁白低声啜泣,内心却暗叹这老道真是半点马脚都不露。

好在她也不指望打探出有用的消息,毕竟……

余光扫见庄寒面色有异,似乎被她刚才那番话所触动,向繁白便知自己目的达成,松了口气,用衣袖拭去硬挤出的那点眼泪,吃她挣来的包子。

肉包凉后冷冰冰的,早失掉了刚出炉的那份热气,咽下叫人喉间发苦。

思及妇人离开前青紫的皮肤,向繁白脸色逐渐难看。

也许清风道人根本就没有看着妇人下山。

甚至,为避免妇人后悔,日后再来找自己……

清风道人可能亲手将妇人推下了山。

恶心劲涌上,向繁白借口需要独处而离开,吐掉失去洁白面皮包裹的油腻肥肉。

*

“庄寒。”

少年立于修身殿中,沉默不语,似乎有什么心事。

听闻师父厉声叫自己,少年才终于从失神中回来,立刻躬身致歉:“弟子想着师妹的事,一时不察,请师父责罚。”

坐在绣有莲花花纹木椅之上的清风道人慢条斯理地平整衣袖,闻言皱眉道:“凡尘之事少想,多思无异于修行,你牢记为师这句话即可,责罚什么的,就免了。”

“谢师父。”

清风道人从袖中掏出一黑色烫金漆盒,打开,里面是棕褐色的丹药。

“这就是聚灵丹,我观寒儿你困炼气四层已有两年之久,服下此丹,可助你突破炼气五层,随我进入本宗,你年龄也不小了,过了十五,本宗就不收了。”

庄寒接过漆盒,凝视那粒小小的聚灵丹。

换作以往,他此时定会对师父万千感恩于心,恨不得当场吞服聚灵丹,跨越那两年苦修都看不到的那道槛。

可现如今,他不想服下。

以往他一门心思修炼,不去想别处,但今日师父言辞闪躲,无论是师姐还是师妹母亲一事都一笔带过。曾经被忽略、又或者说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展露——他的师姐温文尔雅又心细如发,向来最信守诺言,从不食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与程六的关系最好,而程六又天天吵着要她去本宗后寄信回来。

这样一个人,怎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或者,本宗亦是个牢笼,连给亲近之人写信都无法做到?

既然如此,那里与此处,又有何区别,他又是为了什么在这狭小的道观里从孩童苦修到少年?

短短一瞬,庄寒的思绪万千,全然未注意到自己用词上的不妥,捏着盒子,浑浑噩噩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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