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儿来啦!”师母正做饭,见到程松直非常高兴,“等会跟师母一起吃饭啊!”说着,却发现小孩不大对劲,又问,“怎么了呢?哭鼻子了。”
程松直吸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脸:“我没事,师母,我找老师去了。”
“去吧,你老师在书房里头。”
叶老师刚回来不久,桌面上的工作记录本都没打开,见到程松直,只问:“怎么来了?”
老师的书房像程松直的蜗牛壳,仿佛一有不顺心的事,跑到这里来就好了,就连桌子旁那一花瓶的藤条都有让他安心的魔力。程松直拉过椅子坐下,有气无力道:“不想在家呆着。”
“跟你爸吵架了?”没等到孩子回答,叶老师兀自笑笑,“就知道你要跟程老师吵架,长大是长大了,也叛逆了点。”
叛逆吗?他只不过想知道一些本质的东西。可是程松直没心情没力气,干脆不理会了。
“是为打架那事?”
“算是吧,但是,那件事只是个导火索。”
叶老师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旁,腾出空间:“松儿,你站起来。”
唉,程松直暗暗叹气,到这里也要挨教训,难道真的没有人认为他是对的吗?他站起来,把椅子挪远了一点,反正等会很有可能要挨打,大概不会坐下了。
“打架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其实这件事当时已经反复强调过了,他面对着无数来看热闹的学生老师,声嘶力竭地重复是小胖子先欺负了同学,但程老师最终还是要求他先道歉。
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了仗义的少年,以至于现在再要提起,他的语气里都是抗拒:“老师,您已经听过了,他在厕所里按着尤嘉楠的头冲水,这么冷的天,楠楠身体又差,所有人都看到楠楠的头发衣服是湿的,但是没有人相信我。”
“老师相信你。”
程松直蓦然酸了眼眶。
叶老师把孩子拉近了些,缓缓道:“你爸爸也相信你,甚至所有的老师都能看出来你说的是事实。”
“那为什么……”
“因为你冲动。”叶老师一边拍着孩子安抚他一边道,“你大可以带着尤嘉楠去找老师,你们是完全占理的,你爸爸看到班里学生被欺负,不可能袖手旁观。但是你非要自己动手,还在厕所外面,谁都看得见,这不是亲自送把柄到别人手里吗?你一动手,双方胜率就五五开了。你爸爸不大不小,也算个领导,没有办法当众偏袒你。”
其实这些道理,冷静下来以后谁都懂,可程松直过不去感情上那一关:“他从不说相信我,他只会要求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只会拿班长的帽子来压我。”
“松儿,上个学期,老师也拿班长的帽子压过你,你记得吗?你也怨老师吗?”
“可是我知道老师是为我好啊!”
“你爸爸怎么就不是为你好呢?但是松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对你爸爸有很多他承担不起的期待?”
“他是名师,是三中的语文招牌,是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你知道这些,会不会高兴?会不会骄傲?会不会希望他越来越完美?你都会,你甚至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爸爸,对吗?”
“所以你希望他相信你,希望他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可是松儿,他不仅是你的爸爸,也是这么多学生的老师,还是老师们的领导,你这样有没有过分为难他呢?”
有吗?可是,我也是学生啊,再说了,也不止这一次。程松直沉默了会,道:“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想让我体谅他,为他着想,可是他没体谅我啊!不止没体谅我,还一味要求我,根本就是他,就是他……”
就是他虚荣!
可不知怎么的,程松直突然开不了口,觉得把这顶帽子扣到爸爸头上,也实在很过分。
叶老师看他们父子俩拉扯了这么多年,知道他们那些心结都没法轻易解开,他说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孩子就要反感了,于是转换话题:“好,你和你爸爸的事我不管,我就问你,打架这件事,你觉得自己做错没有?”
“我觉得为同学出头没有错,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虽然很不愿意,但程松直必须承认:“只是有点冲动而已。”
“该不该打?”
程松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叶老师没再说话,但程松直只消一眼,便知道老师的意思,有点小委屈地褪了裤子,趴伏在桌面上。
叶老师从花瓶里抽了一根藤条,还未落下,就先看到孩子臀上红紫色的小血点:“你爸打你了?”
程松直点点头:“昨晚打的。”
叶老师默默叹息,心想怪不得孩子情绪这么大,怎么在外面就打孩子?但这种时候,他不能加重孩子对程老师的埋怨,只道:“你爸打过了,我也不多打,就打二十,你自己数着,记着教训。”
“知道了。”
“啪!”藤条兜风割了下来,尖尖细细,仿佛将厚实的臀部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针扎似的疼,疼得程松直抻直了双腿。
“啪!”又一藤落下,鲜红色的藤条痕平行并列在两瓣**上,掀起火辣辣的疼痛。程松直心头一跳,五官猛然缩成一团。
“啪!”
“啪!”
“啪!”
藤条连续下落,清脆又响亮,跟烟花似的炸在程松直耳边,磨人的疼痛则炸在程松直屁股上,内外呼应,折磨着小孩的神经。
“啪!”
“啪!”
程松直强忍几下,忽然想起刚刚老师说的话,一边咽着疼一边想自己对爸爸是不是太苛责了,可是他原本也没说错啊,爸爸并不会爱不优秀的他。
“啪!”臀上的藤痕连成一片,又红又凸,一看就知道叶老师下了狠手。程松直默默忍受着,心想幸亏只有二十,不然今晚又要疼死了。
“啪!”
二十藤条结束,叶老师放好藤条:“好了,起来。”
程松直慢慢起身,抹掉脸上的细汗,穿上裤子,不说话。
“也怨老师了?”
“没有。”程松直心里还在想爸爸,“我只是觉得,为什么爸爸不能像您一样呢?”
叶老师把人拉过来,隔着裤子揉了几下屁股,笑道:“你爸像我一样,早把你打死了。知道错了就回去给你爸认个错,这事儿就翻篇了,行吗?”
程松直摇摇头:“我不要回去,我要住在这里。”
“住这里,这里又没空房间,又想睡沙发?”
“我可以睡姐姐的房间。”
“啪!”叶老师抬手,重重地打了孩子一巴掌,疼得程松直差点跳起来:“你也知道那是姐姐!这么大个男孩子,你好意思睡女孩子的房间?”
程松直又没想到这个,委屈巴巴地扁着嘴:“那我去学校宿舍睡。”
看来是铁了心要闹这一场了,叶老师这个时候可不能逆他的毛,不然还不知道他能搞多少幺蛾子,便道:“你要去,老师也拦不住你,但是,你不回家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和学习开玩笑。周六没有老师去值班巡视,你不许闹事,能答应老师吗?”
程松直点了点头。
“那先吃饭吧,晚点老师陪你走过去。”
程松直眼眶酸胀,弯下腰来抱住了老师:“谢谢老师。”
叶老师抱着孩子,想,谢就不必了,别将来把我气死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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