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程老师每天陪着孩子去练轮滑,有时候拉得上手手,有时候拉不上,他也随缘,反正总好过以前一句话不说。
程松直没那么快调整好状态,在轮滑场还好,在家里跟程老师单独相对就总有些奇怪,还好他隔天就到楼上叶老师那儿去写作业,可以避开一段时间。
程松直早写完了寒假数学作业,叶老师便给他提前买了新课本带他预习下学期的内容,有时候讲完一道题就听小孩抱怨爸爸怎么怎么样,心想亏得我逼着你爸去接你一回,不然你俩迟早得散。
不过叶老师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只道:“行了啊,你的心收一收,本来轮滑就费时间,现在还惦记你爸,我早晚打死你!”
程松直好久不挨打了,并不怎么怕,撅嘴道:“我才没有惦记他,是他太奇怪了。”
然而,所有的口是心非都会体现在作业的正确率上。前几天还好,今天他越是说自己不惦记,作业错得越多,连去掉绝对值之后要加正负号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忘记,气得叶老师拿起藤条就要打他。
“啪!”程松直屁股上挨了一下,立刻捂着躲开了,求饶道:“老师不要打,还有几天就要比赛了,比完赛再打吧!”
“你还敢跟我说比赛!信不信我打死你!”
程松直缩了缩肩膀,怯怯地站了回来。老师本来就不赞成他去参加这种比赛,又浪费时间又得不到好处,偏生他自己看得重,总得拿出来说,惹老师不高兴。
可叶老师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只是不愿意孩子玩物丧志,故而看上去并不十分赞成,但还是顾着他要比赛,没有再往他屁股上落藤条,只道:“把手伸出来!”
这回程松直可不敢再出声,默默地伸出两只手,掌心向上,摊平。
“啪!”细细的藤条猛地落在皮薄无肉的手心上,尖锐非常,就跟薄薄的刀片迅速划破皮肉一般,程松直强忍着,“嘶”了一声,下意识将将手握了起来,却又很快摊开。
一道细细的红痕横亘在白白的掌心中央,激不起叶老师一点心疼。叶老师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继续扬起藤梯,“啪”一声落下。
“啊!”程松直忍不住叫起来,藤条这东西打人本就厉害,更何况是打在手心,没有皮肉遮挡,藤条仿佛一下就打到骨头上,疼得厉害,怎么也散不去。
“啪”“啪”“啪”,藤条不紧不慢地落下,在小孩的手心上添着一道道红痕,不过十下,小小的掌心上就满布伤痕,小孩还是乖乖摊着手,不敢躲。
“啪!”
“啊!!”这一下打在了之前的伤上,疼痛瞬间翻倍,令人难以忍受,程松直不仅叫出了声,还飙出了眼泪,“老师,疼……”
“我知道疼,不疼我费劲打你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写出来的狗屁作业,难不成我还打错你了?”
桌面上那份作业,十道选择十道填空,都是基础题,他错了十三道,真是打死都不亏。程松直不好意思说话了,只得咬牙强忍着,看着扬到半空的藤条,猛然闭上了眼睛。
“啪!”
“啊呜呜……”黑暗中感受的疼痛似乎更为锐利,仿佛打破了皮渗出了血,程松直可怜兮兮地睁开眼睛,发现并没有破,只是两道深红的肿痕浮在一片打底的大红色上,十分骇人。
叶老师接着打了好几下,把小孩两只手都打得深红一片,手根本握不起来,才放过他:“行了,回去吃午饭,作业自己拿回去改,后天拿过来给我看。”
“哦。”程松直疼得眼眶湿润,手也拿不了东西,只能让老师帮他夹在腋下,摊着两只手回去。
家里门没锁,一拧就开。程松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往下掰门把,门一开,就看见程老师端菜出来。程老师见了他,道:“正要叫你回来吃饭呢,去洗手吧。”
“哦。”程松直没跟爸爸说挨打的事,回房放书去了。
只是这么明显的伤,就算他不说,程老师也会看出来。手肿得根本拿不了筷子,整个掌心都是不自然的深红色,程老师只瞧了一眼,便问:“叶老师打你了?”
被看出来了,就没什么好装的了,程松直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程老师想到叶老师总是把小孩带在身边,教他写作业,带他预习新课,所以小孩什么都愿意和叶老师讲,被叶老师打了也不怨,与叶老师不知道多亲密。
或许他也该教小孩写作业的。
程老师放下筷子,伸出手去:“爸爸给你揉揉。”
程松直想了想,把手搭了过去。
程老师这段时间越发觉得程松直其实没长大,看着浑身的刺,实际上很柔软,黏人,喜欢说反话,爱撒娇,想让人猜他的心思,每一点都像五六岁的小孩。
他托着孩子的手,轻轻地揉着手心的伤。
叶老师没打伤,只是藤条的疼痛很难轻易散去,实则程老师这么揉也没有什么用,但是程松直就是觉得好了很多。
“好了吗?”
程松直伸出另一只手:“还有这边。”
程老师还是帮他揉,语气有点酸:“叶老师这么打你,你还是愿意和叶老师亲近。”
程松直现在知道自己是爸爸的软肋,报复似的,故意说:“老师对我好。”
“嗯,我对你不好。”程老师道,声音闷闷的。
程松直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想认错,便硬生生将手扯了回来:“好了,我要吃饭了。”
程老师一怔,颇觉尴尬,但也只是笑笑,默默吃饭了。
轮滑决赛那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整个青山湖公园都热闹非凡,有轮滑爱好者,有比赛工作人员,还有纯粹看热闹的,把比赛场地围得严严实实。决赛十二个人,绕大场地一周,中间过四段障碍物,最后到终点就行。程松直穿好鞋子、护膝,带好头盔,准备进场。
“我们松儿是最棒的。”程老师拉着小孩的手,送他进去。
其实程松直参加这个比赛原本就没想着要赢,能进决赛他已经很开心了,更何况爸爸每天都陪着他来练轮滑,到了今天也只觉得兴奋,听爸爸这么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爸爸看着你,”程老师隔着围栏跟他说话,“妈妈也是。”
程松直点点头,表示他知道。
随着一声令下,选手们都箭似的冲了出去,围观人群跟浪潮一样从起点直接到终点去等,一个个伸着脖子看谁会先到,又纷纷猜测着第一名的人选。
程老师不大紧张,心态和小孩一样,比赛本身就是最开心的事。
前几名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了,全是程老师不认识的人,到了第五个才是程松直,随着欢呼声接连响起,前几名都扑到了观众怀抱里。程松直顺利到达终点,拿下第五名,那个女生过来抱了抱他:“你好厉害!你是决赛里面年纪最小的!你还第五!”
程松直累得直喘气,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一个劲点头。程老师又送水又送纸巾的,帮孩子摘了头盔,让他去阴凉的地方休息。
“你要等拍照再回去吗?”
程松直摇摇头,还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我等会就回去了。”
那女生冲着工作台大喊:“把第五名的奖品拿过来,这个弟弟要回去了!”
第五名的奖品是个运动背包,程松直也不管好不好看,直接就背上了,弯着腰换鞋子。程老师看他背个大书包的样子,想起他幼儿园的时候,那会儿真是又可爱又欠揍,背着个又大又空的书包,每天放学都脏得要死,回家路上就惦记着买零食吃。
一晃,他就这么大了。
程老师忽然想,如果那时候,放学路上给他买冰糖葫芦就好了。
看孩子换好了鞋,程老师伸出手去,道:“拉手手,爸爸带你去买芝麻糊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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