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回了家,钻进房间里对着他的戒尺犹豫。老师说那个话,肯定是让他去找爸爸认错,爸爸应该要打他吧?可是,他上次被师爷用戒尺打,很痛哎,而且爸爸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又生气啊?要不别说了,反正爸爸也不知道,老师那边就搪塞一下好了,以后上课注意点,别让老师抓住把柄,对,就这样。
可是,唉……
虽然打定主意了,可程松直心中非常不安,也许是怕爸爸和老师一通气就什么都知道了,也许是这样的行为虽然能欺骗到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程松直把戒尺拿在手上,摩挲了两遍“青松挺且直”的纹路,深吸一口气,往书房去了。
“你不是在叶老师家吗?怎么回来了?”程老师看见孩子推开书房的门,非常意外。
程松直慢慢地走过来,眼睛一和爸爸对上就赶紧闪开了,到了爸爸跟前,低着头把戒尺拿出来:“老师让我回来找你。”
程老师微微蹙眉,移开握着鼠标的手,将孩子拉近了些:“怎么了?”
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好像不管从哪里开始说,最后都要说到自己为了看书不睡觉的事,程松直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要为了多看那点书睡这么晚了,唉,哪怕早睡一个小时,不要困到被老师抓住也好啊!
“没事的,跟爸爸说。”
“我,我在老师那里不专心。”
“那怎么来找爸爸呢?”
程松直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昨晚很晚才睡。”
“怎么?睡不好?”
程松直摇摇头,很久没有说话,纠结许久,慢慢抬起头:“你可以不要生气吗?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
程老师有些震惊于孩子的小心翼翼,孩子从外婆家回来的这一年,都像个刺猬一样,恨不得到处扎人,但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害怕的吧。
“爸爸不生气,不管松儿做了什么,爸爸都不生气。”
可是,得了爸爸的保证,程松直还是不大放心,说话轻轻的,没有底气:“我,我昨晚在看书。”
程老师笑笑:“看书是好事啊,爸爸为什么生气呢?”话刚说完,程老师一联系就知道前因后果了,他的小孩,在讨好他。
“松儿,你很怕爸爸生气,对不对?”
程松直诚实地点了点头。
程老师把孩子拉到怀里,心疼得不得了,那么骄傲活泼的小孩,其实那样敏感脆弱,而这,都是因为他这个做爸爸的,没有给予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松儿,你记住,以后不管怎么样,爸爸都绝对不会丢下你,不会不要你,不会,”程老师似乎哽咽了一下,“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别的地方,你不要怕。”
一个人去别的地方,程松直窝在爸爸怀里,眼眶温热,他在外婆家的那几年,虽然外公外婆没有亏待他,但他总是没办法理直气壮地提要求,如果舅舅舅妈们回来,他就更加拘束,还要时不时忍受舅妈的阴阳怪气和妹妹对他的敌意。
他其实有好多次想要回来,可是爸爸都没有提,如果爸爸强硬一点,他也许就回来了。
可是他在那些日子里,等不到爸爸,等不到妈妈,等不到一个爱他的人。
“爸爸……”程松直唤了一声,眼泪倏忽而落。
程老师搂着孩子,既心疼又后悔:“松儿不怕,爸爸在你身边,爸爸一直和松儿在一起。”
程松直安心地抹了抹眼泪,从爸爸怀里挣出来了,也不说话,沉默着把戒尺递过去。
程老师接了戒尺,道:“松儿看书是好事,爸爸不为这个打你。”
“但是我很晚才睡,而且老师很生气。”
程老师把戒尺放在桌上,两手扶着孩子的肩膀,郑重道:“松儿,不管是爸爸还是老师,你都不要觉得自己错在让这些人生气,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生气就打你泄愤,明白吗?你想一想,叶老师为什么打你?真正的原因是他生气还是什么?”
好复杂,程松直消化不了这么多,只得想老师为什么打自己,今天早上说的是……是他撒谎,以前嘛,有的时候是他不好好学,有的时候是有事瞒着不告诉老师,反正就,不对!
“他有一次就是因为生气打我!”程松直仰着头,十分不服气,“他自己被学生气到了,但是,但是我也不专心学……”说到后面,语气又弱了下去。
程老师被他逗笑了:“所以你看,归根到底,叶老师还是为你好对不对?”
程松直点点头,对老师的崇拜和依赖已经形成习惯了,老师做什么都对。
“所以你不要把别人生气作为判断事情对错的准则,你要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错了。”
“其实我知道今天要上课,”在爸爸的引导下,程松直没那么怯懦了,“我就是以为晚点睡没关系,而且,而且我很想快点看完书。”
我想和爸爸有话说。
“你对叶老师的课没有足够的重视,而且,晚睡很伤害身体,这才是你错的地方。”
程松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至于读书,”程老师顿了顿,“读书是很随意的事情,高兴最重要,你喜欢才读,不喜欢就不读,一旦你强迫自己去读,就没意思了。”
但是,不读书跟爸爸就没有话说了呀!
程松直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道:“也有一点意思吧。”
“慢慢来,不要着急。”
话也说完了,程松直屁股“突突”地疼,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因为害怕。他不好意思道:“那爸爸打我吧。”
程老师推测孩子心中对自己没有那么抗拒了,却不敢轻易罚他,怕一顿戒尺又把他打回原型,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在叶老师那里怎么受罚?”
程松直的脸“唰”一下红到耳根,不敢看爸爸,只咬着牙,转过身,将手放在裤腰上,一狠心,将裤子脱到大腿处,伏在桌面上,口干舌燥道:“老、老师用、用藤条打。”
话都说不利索了。
许是第一次在爸爸面前主动褪裤受罚,程松直格外害羞,一想到爸爸看着自己的屁股,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的臀部和大腿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臀上还是红的,刚刚在叶老师那里挨的藤条棱子消了一些,现在看着只有臀尖处一片绯红。程老师一看便知是在叶老师那里挨了打,有点心疼孩子,但想到孩子在师爷家挨打的情况,心想,大约打一顿,会让知错的小孩安心许多吧。
“爸爸不给你定数目,你自己觉得真的知道错了,能够下决心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你喊停,爸爸就停,可以吗?”
程松直咬住下唇,心想,那要挨多少才能显得自己有诚意呢?怎么的也得多挨一点吧?想到这,屁股更痛了些,程松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指半宽的戒尺横搭在孩子臀尖上,微凉的触感让程松直猛地一颤,随后又尽快调整了状态,稳稳地趴好了。
程老师看着孩子这么乖的模样,心想当初孩子刚回家,他那样狠辣地责打孩子,实在是不应该,心中添了些不舍,又道孩子知错了,小惩大戒便算了,于是抬起戒尺,只用五六分力拍了下去。
轻轻的“啪”一声,程松直条件反射似的瑟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乎不大疼,不对啊,他明明记得爸爸打人很疼的,正疑惑间,又一戒尺落了下来,还是这样不轻不重的力度,如果不是打在藤条留下的伤上,那这戒尺起到的惩戒作用也太小了吧?
程松直忍不住转过头,果然看见爸爸握戒尺的手轻飘飘的,一连几下,也只有一点麻麻的,开口道:“爸爸,我挨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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