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梦，难得不是进了那方空间，但令人遗憾的是依旧不是什么美梦。或者说，他很久都没做过美梦了。
这场梦做得相当杂乱，但又做得相当真实，毕竟本就是过去的故事。
被认定自杀的父母、被险些害死的姑姑、失火的孤儿院、事故频发的飞机、一波三折的定居生活、初次遇见的赵佐信和沈长生、逐渐在鲜血和硝烟中麻木的良知、受刑、背叛与绝望、穿越......
他回过头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再次醒来时，羽田迟生觉得头痛的要死，脖子整个都僵了。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回忆昨晚的事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坐在床边睡着了——还挺厉害，就在床上居然没躺下。
“你可算醒了。”亡魂从他影子里飘出来，看起来十分焦急，“昨晚我就想和你说了，结果当时你睡着了！你知道吗，你的影子里居然还有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好像睡着了。”
羽田迟生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他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原来的羽田迟生去了哪里？
是猝死了吗？亦或者说，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睡着，譬如他的影子。
“那可能是羽田迟生吧，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你是夺舍了他才出现在这个世界，怕不怕他醒过来？”
“这有什么好怕的。”羽田迟生起身走到书桌边，撕开月饼的包装袋开始享用‘过期’的五仁月饼，“他若是醒了想要那就还给他。”
亡魂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很快又缩回了他的影子。
“你只能存在七天，今天是第几天了？”羽田迟生起身摸到洗漱间，打算在鹤田先生来叫自己前收拾好。
“额，应该是第七天。”
“还好吗？朱小姐，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适？”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应该还好。”
“那就多陪某一会儿吧。”
洗漱完，羽田迟生下楼，像往常一样与鹤田彻打了招呼，笑着婉拒了早餐的吐司面包，重复几遍没有工作，然后在老人家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拎着盲杖狼狈的溜出大门。
倒也不怪老人家操心，实在是最近出门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整的老人家天天担心他是不是走丢或者让人拐了，工作上的事情又不太好往外说，还不敢去警局报案。
真的是，明明自己很能打的说。
今天是周末，高中生不上课。羽田迟生坐上电车去江古田町，打算去找小泉红子问问这件事。其他的魔法材料都搜集到了，唯独这个不甘的亡魂......
说句实话，他想找找有没有别的替代物件。
小泉红子对他的上门似乎早有预料，很早就摆好了女王的架势静待羽田迟生光临，但真等人到了时才想起来这人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就是说，有亿点尴尬。
她轻咳两声缓解气氛，“找完材料了？”
羽田迟生毫不客气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别的都找到了，但是关于亡魂，某想问问能否寻找替换材料。”
“你身上这个已经快散了，效果本来就会略差，只取一点的话估计很难见效。怎么，这个亡魂你认识?”
“不认识，但某绝不同意。”
“真是难得，杀关键人物都面不改色的家伙现在居然一口否决最初的提议，你不想恢复光明了吗?”
羽田迟生皱眉，“请直说吧，有、或者没有。”
小泉红子确实不太明白，但还是将方才的话拆开讲了一遍，就差直截了当告诉他根本没有可替代的材料。
“......”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根本不存在来世，而且亡魂不是一般少见，我以为你起码要找个半年。你现在腿上应该贴了不少创可贴吧，做盲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好好考虑是生者重要还是死者为大。”
见羽田迟生还是不乐意，小泉红子便在离开前好心的补了一句，“你可以再好好想想，那个亡魂可以坚持到今天晚上。我今天也没有事情，回心转意了可以随时来找。”
她今天的面部保养还没做呢，时光眷顾者未免来的也太早了些！
羽田迟生一直在这里静坐到中午。
他婉拒了管家共进午餐的邀请，打算在路上找一家丧葬用品店买点什么，替即将消散的亡魂做安葬。
但还没等他出城堡，小泉红子突然间冒出来将一瓶什么东西塞给他。
“这是什么？”
“魔药，做好了。”
“某什么时候答应要这个药——”
“那个亡魂亲自找到我，问我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告诉她了，她希望把药做出来，我也答应了。”
羽田迟生下意识捏紧手中那个玻璃瓶。
“喝掉后一般是十几分钟的缓冲，但鉴于头一次，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另外，那个亡魂托我转告你一句话。‘未来那么璀璨，如果看不见该多遗憾’，就这么一句，我的委托也算完成了。”
见对方情绪不太好，小泉红子说完就离开了。
开玩笑，时光眷顾者要是突然生气把她打一顿怎么办？她只是个弱小无助的赤魔女诶。
羽田迟生在原地站了一会，轻轻拔开药瓶的木塞，将瓶口放到嘴边。嘴唇接触到冰凉的液体，但许久都没有抿一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似乎下一秒就会蹦出来似的。
他最终将那瓶魔药一口闷了。
胸口闷的厉害，头也开始发昏。羽田迟生将瓶子放在桌上，踉踉跄跄的推门离开古堡。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雨，行人匆忙就近躲避，街上喧闹了一阵，之后就是寂静。
一个裹着极其不合身的白大褂的小小的身影垂着头，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前行。她赤脚踩在冰凉的雨水上，茶色的头发被雨淋湿的彻底，偶尔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擦一把湿漉漉的脸，尽量不让雨水模糊了视线。
走了许久，小女孩停下来，看着没有尽头的街道，眼底尽是迷茫。
她该到哪里去？
组织杀了她的姐姐，一心求死的她被囚禁，靠着随身携带的一颗APTX4869侥幸变成小孩从管道爬出来。父亲、母亲、姐姐都在组织手上送了命，她无亲无故，现在该去哪里？
宫野志保不知道。
一阵咳嗽声从旁边的小巷里传来，她偷偷探头，只看到一个倚着墙、被淋的湿透的唐装青年。
这里没有屋檐，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来？
宫野志保本就不是那种易表露好奇心的人，她收回视线打算接着向前走。
走了几步，她再度回头，那人还是站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宫野志保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
穿的也不是很糟糕，家里条件不会很差，可为什么......
鬼迷心窍般，她抬起脚走向青年。
在距离青年几米远的地方，宫野志保又停下了脚步。
方才离得远没有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气息。
他杀过人吗？他会是组织的人吗？这会是组织专门为她布下的陷阱吗？要逃走吗？
可是要逃该逃去哪里，她发明的药也害死过人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上前扯了扯青年的衣袖。
“你还好吗？”
青年可能是被吓到了，身子突然一僵。
她看到了一双很惊艳的琥珀眼。璀璨的金色似乎穿透了雨幕，温柔与冷漠两种极大的反差呈现在同一张面孔上，宫野志保盯着那双边缘参差不齐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猫眼石。
“抱歉，我刚才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她的声音细微，显然没什么底气。但还不等她将话说话，身体便突然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一瞬间宫野志保脑袋发空，不知道怎么办。
“方才是有些。”她听见那个人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现在好多了，谢谢。”
眼睛依旧没好，所谓的牺牲在这一刻显得可笑至极。短短几天里为了所谓的“自我”连害两名善者，羽田迟生真觉得自己早该找个地方自刎了。但就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还不行。
他该活着，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还有没能履行的约定。
累，累死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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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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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他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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