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倾泻而下,金色如海洋流淌。
名为“联系”的丝线将两人相连,穿针引线,彼此纠缠,最终编织成一个小小的绳结。
在E-1174的面前,一幅树状的图像缓缓出现,主干是深邃的橄榄绿,曾经的几根分叉已经黯淡,一支细小的树枝被点亮,透出生机的莹绿色。
意识触碰之时,属于上野杏子的信息自然地浮现眼前。
双向的联系上,标识着“未来的家人”字样,清晰简要地概述了两人的关系。
而从宿主向上野杏子延伸的单向联系,则标识了一个模糊的字符,似乎有一层雾气覆盖在上,仔细辨认,才读出是“替罪羔羊”一词。
替罪羔羊?
E-1174被这个词吓得直直冒汗,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脱离掌控。
它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了八月一日信人,而对方此时还在和上野杏子东扯西扯,聊些没营养的话题,听到此消息后只是稍愣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原来的节奏。
“……我们家不是纯素食啦,又不是当和尚,只是因为山上电器不好用,肉食储存麻烦才少吃肉。”
上野杏子掰着指头,对神社的生活如数家珍,说完又怕自家的条件不好,再补充了一句:“当然啦,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我会向我爹申请多煮点肉给你吃的!”
八月一日信人闭了闭眼,努力忽视身高的事情,随后假装无意地引出自己想要的话题:“说起来,收养这件事,要是由姐姐你收养,我应该是你的儿子而不是弟弟了吧?”
“儿、儿子?!”上野杏子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双目睁大,似乎没想到这个说法,“我可没想当你妈妈,我还年轻呢!”
“不是你要收养我吗?”
上野杏子总感觉八月一日信人的语气有古怪,可看对方那毫无变化的表情,却找不出任何不对,只能将此当做是自己太敏感,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啦,我没有达到收养孩子的条件,是由我父亲来收养你,所以你就是我的弟弟而不是儿子。”
八月一日信人顺势追问道:“上野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唔,什么样的人?”上野杏子被问住了,都没注意到对方的称呼问题,陷入了思考,“这可不好概括呀,爸爸他……”
这时,“医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上野杏子的脑袋,给了一个眼神,也不管对方看没看懂自己的暗示,开口宣布道:
“好啦好啦,闲聊时间结束,已经六点钟了!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
“医生”拍拍手,语气欢快,仿佛在和幼儿园的孩子们互动。
上野杏子小朋友被吓了一大跳,思绪突然中断,一时间竟想不起刚刚要说什么。她下意识地顺着“医生”的话看了一眼挂钟,猛地站起身,慌张道:“居然聊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
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为神社采购物资的任务,在诊所这聊得太投入,已经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再不回去可就要耽误家人吃饭了。
“医生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上野杏子气鼓鼓地瞪了“医生”一眼,随后充满歉意地对八月一日信人眨了眨眼,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希望取得原谅。
“我看你们姐弟情深,实在不忍打扰你们交流感情呀,”“医生”依旧是那副哄小孩的态度,不给对方更多交流的时间,就推着人往门外走去,“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有很多时间了解,之后慢慢聊嘛。”
上野杏子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推到了门外,自己也确实理亏,只好断了想法,老老实实地和“医生”走出了诊所。
“哼,你什么时候提醒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提醒,”上野杏子嘴上依旧不饶人,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医生”,“这下好啦,我都没问最重要的事情。”
“医生”任其埋汰,还乐呵呵地帮着撑伞,让上野杏子安全地坐上摩托车。
待上野杏子穿戴好雨衣和头盔,视线受限,“医生”像变脸一样褪去了笑脸,语气淡淡地回应道:“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找时间问他,然后转述给你的。”
“啊?”上野杏子整理的动作顿了一下,惊讶地扭过头,语气莫名,“你不是不想参与吗?如果你问出什么了,直接和警方讲就好啦,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我就是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才交给你的嘛,拜托啦拜托啦!”
虽说早已习惯了“医生”的作风,上野杏子还是被这故作委屈的撒娇给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刺挠得很。在小小纠结了几秒钟,她还是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替你说。”
“实在太感谢了!那这件事就说定了,来来来,让我送你!”
说罢,“医生”作势就要一路护送,上野杏子赶紧拒绝:“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让全村没医生可以看啊!”
不给“医生”坚持的时间,上野杏子猛拧油门,一溜烟地冲进雨幕,逃走了。
她那狼狈的身影,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一路加速漂移,在湿滑的土地上起舞,谁看了不夸赞一句青春。
“医生”也是见好就收,快速收回迈出的一小步,毫不眷恋地走回诊所,动作娴熟地在门外将雨伞上的雨水抖干,干干净净地收回玄关,不沾上一点水渍。
刷啦,他迫不及待地拉下门帘,关上大门,锁好门栓,又拖出桌子抵住门口。完成这一步后,他又依次锁好各个窗户,确保每一处进出口都被关闭。
这一套流程仿佛已成为他的本能,用时不超过十分钟,给予的安全感却能延续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不得不为工作打开。
“小乌鸫,会讲话,嘴巴一埋脚一遮,叽里呱啦喊一声,乌鸦乌鸫一家人……”
“医生”轻声哼着小曲,终于放松下来的身子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仿佛丢了骨架,就这么飘到八月一日信人的病房,毫无形象地把身子挂到椅子上。
房间内,八月一日信人换了个睡姿,一只手枕在脑门下,像看戏一般盯着“医生”。
“卿卿我我这么久,终于想起我了?”
“医生”眉头一皱,又马上舒展开来,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八月一日信人一遍,随后露出揶揄的笑容,啧啧道:“哟,才认识一个多小时,你就关心起姐姐的感情问题了?”
“只是作为有良心的人,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好姑娘被你哄骗罢了。”
八月一日信人毫无感情地念着,从语气和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所谓的良心,更多只是对“医生”的嘲讽。
“哼,哄骗?”
“医生”冷哼一声,意义不明地重复了这个词,却在八月一日信人看过来时收住情绪,话锋一转,将矛头转到八月一日信人身上。
“真要说哄骗,你才是欺骗她最多的那个吧?”
八月一日信人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实际正是如此,他没有同理心泛滥到才一小时就发自内心地将上野杏子视作姐姐,最多也只是有些好感,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女孩。
他没有系统那种玄而又玄的感官,即使E-1174的多次检测都显示上野杏子毫无恶意,而且非常真诚,他也无法真的放下戒备和怀疑,去相信一个表面身份光伟正而实际身份疑点重重的人。
而关系网上的描述,更是放大了他的怀疑。
为什么在八月一日信人本人都未答应的情况下,关系网就擅自为两人的关系定性为“未来的家人”?替罪羔羊中的“罪”又是什么?这是预言,还是事实?
重活一世,这一次的生命并不独属于他自己,还属于绑定的系统,背负着尚不知意义的任务。他不敢,也不愿意将新生命的未来就此草草与他人绑定。
相比之下,心怀鬼胎、态度尖锐的“医生”反而好相处得多,至少他们彼此只是因为利益交易,各取所需,绝不越界去干涉彼此的命运。
“……等等,不是吧?”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反讽的“医生”瞬时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心电图,差点怀疑八月一日信人是快没了才如此糊涂,“你真不想当上野的弟弟啊?”
“等案件结束,我就会离开。”
八月一日信人简短地回答后,便不愿再更多交谈,一个翻身,将脑袋埋入被子里,只给“医生”留下一个背影。
“医生”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出了故障的显示屏,最后定格成一个怪异无比的表情,似哭似笑,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嘴里嘟囔着无意义的音调,走出了病房。
关上门的刹那,定时开启的收音机传出悠扬的乐声,音质糟糕的人声交叠在一起,女主持人的声线清脆甜蜜,语调高亢,像在与恋人对话般播报起今天的新闻。
又是暴雨,山体滑坡,一些习以为常的日常。
“……近日,本市榛名山附近村民报案,在山道中发现多具人体残骸,经调查发现残骸来自5至7名受害者,死亡时间相隔较大,分布范围分散,作案手法相似,初步判断为同一凶手多次作案……”
“……警方已将此案列为重大刑事案件,请各位市民踊跃提供线索,协助破案……”
咔嗒。
“医生”抬手关闭了收音机。
杏子:家人们,我捡到一只猫!(举起炫耀)
八月:(炸毛)(呲牙)(哈气)
医生:(投喂猫条)跟着她走,这个天天吃。
八月:(犹豫)(继续哈气)
——2024.9.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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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联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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