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江叙白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大脑因过度运算和情绪冲击而隐隐作痛，嘴角干涸的血迹带来轻微的刺痛感。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有一种风暴过后的奇特平静。
连接另一端的气息平稳而……略显沉闷？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一种尴尬和无所适从的情绪，像是一只炸毛后被安抚下来、却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猫科动物。
这种情绪甚至比之前的愤怒更容易让他感知。似乎经过那次“轨迹语言”的强行贯通后，连接的通道真的变得宽阔和稳定了些。
他拿起纸巾，慢慢擦掉嘴角的血迹，又喝了一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安全部门的警报窗口还悬浮在平板一角，提醒着他现实的危机并未远去。
他必须更快地理解这一切。
重新调出那份【异常感知事件记录】，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初记录下的那些感官碎片上：
听觉：…叫骂声…
嗅觉：…铁锈味、血腥味…
血腥味。
这个词让他心头一紧。第一次共感时，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扑面而来。
当时他以为那是对方受伤所致。但之后的共感中，虽然也有痛楚，却再未出现过那样浓郁的血腥气。更多的是消毒水、酒精、雨水和霉味。
那最初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一个推测在他脑中形成：那或许并非对方自身的血，而是……环境残留？或者更直接点，是对方正在从事的、或刚刚经历的事情所沾染的味道？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不再是传递信息，而是尝试着进行一次单向的、极其谨慎的感知探查。他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变得稳固的通道，将感知的触角缓缓延伸过去，目标并非对方的情绪或身体感觉，而是其周身环境的……气息残留。
这很冒险，像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窥探对方的**。但他需要线索。
安全屋里，江添尘正对着墙角生闷气。
主要是生自己的气。妈的，刚才反应过度，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最后还得靠对方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自证清白，显得自己特别蠢，特别……没见识。
他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空酒瓶，瓶子哐啷啷滚远。
那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那种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也能算出来？还他妈能塞进别人脑子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真的被塞进了一堆不属于他的知识。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羽毛拂过的探查感掠过他的周身。
不是攻击，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感知？试图捕捉周围环境的信息？
江添尘肌肉瞬间绷紧，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立刻炸毛反击。但现在，他只是皱了皱眉，有点不自在，像被无形的视线扫过。
妈的，又搞什么鬼？这家伙什么毛病？老喜欢窥探别人？
他刚想不耐烦地传递一个“滚远点”的情绪，却突然意识到，对方探查的重点，似乎不在他本身，而在于……他周围的东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刚才揣进兜里的那枚银色数据芯片上。
是因为这个？
江叙白的感知如同灵敏的探测器，小心翼翼地扫描着。
雨水味、霉味、铁锈味、劣质酒精味……这些构成了背景环境的基础气息。
然后，他捕捉到了。
非常非常淡，几乎被其他气味掩盖，但确实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这丝血腥味，似乎萦绕在一个特定的、较小的物体周围。
不是弥漫在整个空间，而是附着其上。
同时，他还感知到那个物体散发着微弱的电子元件的特有气味，以及一种……冰冷的金属感。
不是武器。更像是一种……精密仪器的一部分？
他的探查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一股带着询问和些许不耐的情绪波动传递回来。
江叙白立刻收回了感知触角，避免再次引发误会。
但他心跳却微微加速。
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他尝试着，向对方传递去一个包裹着疑问的意念信息包，里面包含了几个关键概念。
【血？】【不是你的？】【东西？】【危险？】
江添尘感知到对方收回探查，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带着疑问的意念包传递过来。
血？东西？危险？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那家伙刚才是在嗅这个？在担心芯片上的血是不是他的？还担心这东西危不危险？
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感觉……有点像被一只生活在无菌实验室里的珍贵小动物隔着笼子小心翼翼地关心和打量？担心他外面带来的东西不干净、有危险？
有点无语，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受用？
他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那枚芯片。上面确实沾着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是昨天巷战时不慎蹭上的。
他拿着芯片，对着空气，有点没好气地，但又带着点解释意味地传递回意念：
【别人的。】【战利品。】【换钱的。】【没危险——对你来说。】
最后一句带点自嘲的意味。这玩意对他这种活在底层的人来说是玩命的危险，但对那个活在云端的家伙，可能确实构不成什么威胁。
【别人的。】【战利品。】【换钱的。】
这几个简单的意念，如同几块关键拼图，瞬间与江叙白感知到的信息（血腥味、电子元件、金属感）以及之前的猜测吻合了！
对方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激烈和危险。“战利品”、“换钱”这些词汇，指向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遵循着黑暗丛林法则的世界。
而那血腥味，是别人的血。是为了争夺这“战利品”所留下的痕迹。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但这一次，寒意中夹杂着更复杂的情绪——是对对方所处环境的惊悸，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最后那句【没危险——对你来说】，带着点混不吝的自嘲，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江叙白一下。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话语背后，两人之间巨大的生存鸿沟。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传递过去的，不再是疑问，而是一个请求。
一个包裹着“我想看看”、“我想了解”、“或许我能帮忙”复杂情绪的请求意念，指向那枚芯片本身。
【能……让我‘看’一下它吗？】【更仔细地。】
他需要更多信息。关于这芯片，关于对方正在面对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沾着血的“战利品”，或许是理解对方世界的一个关键线索。
江添尘收到了那个带着请求意味的意念。
让他……“看”一下芯片？
这家伙……真是得寸进尺。刚证明完清白，就想着窥探别人的老底了？
他本能地想拒绝。这芯片关系到他接下来的生计和安危，怎么能随便给一个……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幽灵”看？
但是……
对方传递来的情绪里，没有窥探**的低劣感，反而有一种认真的、甚至是带着点学术研究般的探究欲，以及那该死的、又隐隐透出来的关心？
而且，刚才要不是这家伙…… 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己可能真的就因为误会而彻底翻脸了。
……妈的。
江添尘内心挣扎了几秒，最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真他妈麻烦。”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像是说服自己。
然后，他像是完成一个极其别扭的任务，将芯片举到眼前，集中起精神，不是试图传递芯片的复杂信息，而是简单粗暴地将芯片的视觉形象——它的形状、颜色、上面细微的划痕和那几点刺目的暗褐色血迹——尽可能地清晰化，然后一股脑地通过连接“扔”了过去。
同时附赠了一个恶声恶气的意念：
【看个够！少管闲事！】
一枚沾着暗褐色血迹的银色芯片图像，无比清晰地投射在江叙白的脑海中。
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几乎在图像接收完成的瞬间，他强大的记忆力和模式识别能力就自动运转起来。这芯片的接口制式、表面的激光蚀刻编码风格……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猛地转身，再次扑到平板电脑前，手指飞快地在研究院的内部数据库和公开的科技新闻档案库中交叉检索。
关键词：数据芯片…接口制式…蚀刻编码…黑市…
海量信息闪过。
突然，一条几个月前的、被标记为“高度机密”的内部安全简报摘要，映入他的眼帘！简报提及某种境外组织常用的高保密性数据载体，其特征与他刚刚“看到”的芯片图像高度吻合！简报警告，此类物品常涉及重大商业间谍活动或极端组织情报传递，极度危险，一旦发现必须立刻上报！
江叙白的呼吸骤然停滞！
“战利品”？“换钱”？
江添尘根本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怎样一个烫手山芋！这玩意牵扯的力量，绝不是他一个在街头挣扎的人能应付的！这根本不是财富，而是催命符！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江叙白的心脏！
他必须立刻警告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