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记忆里找到对方的影子，小姑娘就已经叭叭叭说了一大堆。
“悠悠，悠悠？你怎么不说话呢？”徐招娣伸手在荣悠悠面前晃了晃，觉得她有些奇怪，“你手上拿着饭盒做什么？我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出来，是不是你奶奶又骂你了？”
荣悠悠回过神，终于把小朋友的名字给翻了出来，她拿着手里的饭盒轻轻摇头：“没有，奶奶让我去村小学读书，这是我的午饭。”
听到荣悠悠说她去村小学读书，徐招娣眼里立刻升起了羡慕，她已经八岁了，可家里人都说女孩子没必要去读书识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群小伙伴去上学，而自己却要在家里带一岁的弟弟，还要跟爷奶下地干活。
徐招娣能找到的玩伴不是被家里扣着不让读书的女孩子，就是像荣悠悠这样年纪小的孩子，现在听到才五岁的荣悠悠都去上学了，徐招娣心里又酸又涩。
“真好，你奶奶还愿意送你去上学，我家里不让我去读书，说以后等我弟弟长大了，我就要嫁出去，给弟弟存钱用。”徐招娣说着就有些难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谁不想读书呢，听周围的人说，如果好好读书，就能去山下读初中，如果成绩好，能考上高中，也许就能参加高考改变命运。
大山里的姑娘，又有哪个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想走出大山呢？
听到徐招娣的话，荣悠悠沉默半晌。
“不说这些了，悠悠，你有机会上学，可一定要好好学习，你要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姑娘！”徐招娣重新握住荣悠悠的手，眼含期待。
“招娣姐，你想读书吗？”荣悠悠没有接话，反而问了一句。
徐招娣一怔，随后摇头，她叹气道：“我爷奶不会让我读书的，他们还要我照顾弟弟，等我十六就要嫁出去拿彩礼，给弟弟存钱。”
“我可以教你的，招娣姐，你可以在忙完之后，叫上大家一起到老地方，我把老师教我的东西全部教给你们。”荣悠悠晶亮的眼睛对上徐招娣雾霾霾的眼睛，一个充满了希望，一个带着对生活的绝望。
荣悠悠说的老地方，是她从记忆力找出来的，那是村子老榕树后面的一大块棚子，原先是一户人家放牛车的，后来那家人全家都搬移下山，棚子就空了出来，因为没有人要那块地，也就没有人去拆棚子。
“还能这样吗？”徐招娣喃喃道，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里埋头苦干的另一个姑娘，皱眉有些不敢应下，“要是被我爷奶知道我不带弟弟，他会打我的。”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荣悠悠眨眼狡黠道：“到时候你带着弟弟出来，就说带弟弟出去玩，很快就回家，你爷奶不会说你的。”
这的确是一个方法，但依旧有风险。在被爷奶打骂的畏惧和对学习的渴望中，徐招娣摇摆半天，最后咬牙决定跟着荣悠悠学习。
“那我去问问她们，明天来找你。”松开荣悠悠的手，徐招娣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跑远了。
看着徐招娣兴奋的背影，荣悠悠低笑一声，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太阳好，家里的芥菜晒的也很好，奶奶这会儿正在外面翻芥菜，再挑一次上面不好的地方，避免到时候做成干菜的时候有不好的。
看到荣悠悠回来，奶奶开口就使唤她：“回来就去抓虫喂鸡。”
小跑进厨房把饭盒洗干净，荣悠悠把中午剩下的鸡蛋揣在口袋里，献宝似地捧到奶奶面前。
“奶奶，这个鸡蛋给你吃。”
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荣悠悠知道她肯定舍不得吃一口鸡蛋，吃一片腊肉，她已经吃到腊肉了，鸡蛋就要留给奶奶吃。
低头看到荣悠悠捧着自己来自己面前，奶奶翻晒芥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皱着眉一脸凶狠：“别以为讨好我就不用干活了，现在天还没黑，快去抓虫喂鸡，鸡要是饿瘦了怎么下鸡蛋？”
荣悠悠哦了一声，她也没有生气，反而抓住奶奶的手把鸡蛋塞了进去，转身拿起篮子跑到不远处的菜地边开始抓菜虫。
奶奶嘴上嫌弃荣悠悠，可真当荣悠悠过去抓虫了，她的视线就没有从荣悠悠身上离开过。
山村贫穷，哪里来的小米糙糠喂鸡，一般人都是把鸡养在自家田里，要喂食了就放到田边里让它们吃虫。奶奶也是第一次养鸡，生怕这些鸡放出去就回不来，早上喂鸡时都是自己抓了虫回来喂。
拎着篮子跑到田边，荣悠悠蹲下身子，撅起屁股认认真真抓虫子。现在已经是六月，天渐渐热了，田里虫子不少，荣悠悠不怕那些软绵绵的菜虫，看到就是一手一只迅速丢进篮子，然后用帕子盖上，避免这些菜虫跑出来。
至于田里混杂的蚂蟥，荣悠悠会自动避开一米远，换个方向继续抓虫，蚂蟥这东西，一般人都害怕，荣悠悠觉得自己这也不算是胆小。
抓了一篮子菜虫，不用奶奶说，荣悠悠就领拎到后院开始喂鸡。
“多吃点，多下点蛋，以后奶奶就不会舍不得吃了。”荣悠悠目光慈爱地看着正努力啄虫子的两只母鸡，嘀嘀咕咕道。
从前院过来的奶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没有上前，等到荣悠悠抬起盯着两只母鸡的脑袋，奶奶才装着刚刚过来的模样，将手里装满菜的篮子塞进荣悠悠手里，把人给赶到前面去洗菜准备晚饭。
打开鸡圈门，奶奶避开母走到它们的窝里，往窝里一看，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才买回来一天，过两天再看看，别是卖了不下蛋的母鸡给我。”奶奶弯腰摸摸鸡窝，盼着母鸡下蛋。
等母鸡下了蛋，她们祖孙俩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晚饭依旧是腊肉和野菜，今天的主食不再是土豆，而是番薯。只有荣悠悠手掌大的番薯被蒸得软烂，轻轻一剥就能把红色的皮给扒拉下一大片。
“奶奶，我想要一个书包。”吃完饭，荣悠悠大献殷勤，在奶奶坐下休息的时候还绕道她背后捶背，“老师给我发了课本，没有书包不好带。”
原本不打算要书包的荣悠悠为了那群女孩儿也得准备一个书包，到时候给她们上课还要准备好课本。
奶奶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荣悠悠的请求。
到点睡觉，荣悠悠和奶奶说了声就准备躺下，给小孩儿盖好被子，奶奶端着卧室的蜡烛去了客厅。
拿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用大剪刀拆开，把多余部分全部剪掉，再拿起针线对着蜡烛开始穿针。年轻时候做多了针线活，年纪大了眼睛就花了，奶奶对了好久针孔才终于顺利将针线穿了进去。
等到月上树梢，奶奶才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计，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把缝制好的布包折叠整齐摆在荣悠悠的枕头边，等着孙女一觉醒来就能看到自己的新书包。
一早醒来的荣悠悠睁眼就看见枕头边的布包，包的颜色很眼熟，荣悠悠想了片刻才记起，这是奶奶珍藏在箱子里面的那件衣服，那是奶奶出嫁时陪嫁过来的衣服，料子最好最结实，奶奶年轻的时候舍不得穿，年老后依旧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宝物放在箱子底下。
荣悠悠立刻捧着包跑到准备出门的奶奶前面，她抓住奶奶的裤腿，仰头看向奶奶：“奶奶，你怎么把这件衣服拿来给我做包了？”
“做好就拿着，省着点用包，家里可没那么多旧衣服可以给你做包的。”奶奶看似用力实则轻柔地拍开荣悠悠的小手，拿着镰刀挎着篮子大步往外走，“给我好好上学，认真听老师的讲课。”
奶奶走得很快，眨眼就瞧不见人影了，荣悠悠拿着手里的包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回屋。
别看奶奶总是嫌弃她，说些不太好听的话，可她把所有自己舍不得用的吃的好东西全部给了荣悠悠这个唯一的孙女。
“悠悠，这边，这边。”荣悠悠还没出门，边上躲躲藏藏的小姑娘低声朝她这边喊，似乎生怕被别人给听见一般。
定睛看去，荣悠悠认出了那人，那就是昨天放学之后和她说话的徐招娣。
将书包斜跨在身上，荣悠悠快步走到徐招娣面前，问道：“招娣姐姐，有什么事吗？”
一会儿还要去上课的荣悠悠现在可没有太多时间给面前的小姑娘，但她依旧愿意给对方一个说完话的机会。
徐招娣有些不太好意思，捏捏捏捏道：“悠悠，大家都想跟着你识字念书，你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教我们？”
“明天就是周末，我会整天在大棚里看书，你们有空就抓紧过来。”心下了然的荣悠悠立刻回答，“偷偷过来，别被别人发现了。”
荣悠悠不担心别人质疑她学习不好，她担心那些女孩的家里人知道后会彻底断了她们这条学习的路，让她们失去了在未来翱翔的翅膀。
今天迟了几分钟，第一天上班，迟了十分钟才下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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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贫穷数学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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