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寻发觉这招募伙计的事比想象中简单多了,至少比修建客舍简单。招募告示挂上去的第三天,她就招了一个叫肖炳的樵夫,他来到客舍的时候穿着一身褐色短褐,身上还背着一担柴。
起初雨苧把他当成了卖柴人,心想往日路过的卖柴翁确实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了,或许是碰到了新的买家,或许是搬走了,也或许是……遭遇了不幸。毕竟在山中行走的人,意外的阴影总如影随形。
“我现在不卖柴了,”肖炳忙把背上的柴放下,“我听说客舍招人,砍完最后一担就来了。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耐使唤,砍柴劈柴、喂牛掏粪,呃,老板还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很复杂的我都能做。”
丝寻此时正牵着一头刚买的驴经过,听了这话忙朝二人喊道:“我这里牛没有,倒是有驴需要你帮忙喂。”
肖炳便这样留了下来,平时劈柴烧水、挑草喂驴,闲时就在后厨跟着大家做菜。雨苧是主厨,其他人如果不忙都乐意来打下手,因为可以试吃到第一口。
“家里只有油盐,没有这么些佐料,做的菜只能算入口。”后厨内,肖炳搅拌着糖浆,闻着甜滋滋的味道,脸上也笑起来。
“好香啊,苧姐姐在做什么好吃的?”归诀收拾着碗筷走进后厨,从大锅里舀出两勺热水开始清洗,扭头突然瞧见肖炳脸上的笑,愣了一瞬,“肖大哥,你来客舍这几天还没见你笑过呢,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
肖炳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耳朵:“我以前在家没怎么吃过糖,如今能熬这么一锅糖,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归诀点点头:“我在家也是,但是姐姐这里就很好,姐姐说来往的客商爱甜重盐,所以就多多准备,让我们也不缺。”
“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喜欢吃糖呢。”肖炳喃喃。
归诀没有再回应肖炳,思绪有些抽离:姐姐最喜欢什么呢?她好像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都喜欢。不过她喜欢出门,每隔几天就找不到她人,雨苧姐说她有正事要做,常常需要外出的正事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想看看。
此时丝寻正坐在隔壁首台县里的一家茶馆里喝茶,首台的百姓不如怀安多,但是这里除了一支边防军队外还设置了一个折冲府,听说首台的折冲都尉被调到江南去了,这可是少见的变动,她听到消息后就赶过来了。这几年边境还算稳定,值得记录的事无非是官员任免、军队调动、豪绅动向和天灾一类的,她看过以前的信件,如果不是十分敏感的消息,大部分时候描述得都比较简略,前因后果说清楚就可以了。
在首台待了两天,又目睹了一场都尉接任,她满意地将所见记录下来,回去后就可以给师娘寄信了。
“抓小偷,抓小偷!”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粉衣女子正提着裙摆追着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看身形小偷个头不大。
丝寻立即追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子正流窜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有两下子!丝寻断定这小子就是本地人,平时小偷小摸的事应该也不少干,跑得这么溜!她想了想,直接飞檐走壁堵在了巷口,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拐进了一个院子。
私闯民宅不太对吧,但她还是翻上了墙壁,就坐在墙头往下看。
院子有些荒芜,中央放着一个壁沿爬满绿藻的大水缸,四处都有杂草,不像是经常打理的样子。那小子跑进去后,又有几个个头不大的小子跑出来接应他,然后对着包袱就是一顿翻找。
丝寻看不下去,跳下去就用剑柄把他们都挑开,提起包袱就明晃晃站在众人之间。
“你!你是从墙头跳下来的?”那个小子一出声,丝寻目光锁定在她脸上,才发现她是个姑娘,只不过长得黑瘦黑瘦的。再扫一眼周围的小伙子,都是黑黑黄黄的,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十来岁的样子。
“嗯,我来拿你偷走的东西。”丝寻说完就要离开,却被小姑娘拦住,声称要和她比试一场,赢了才能离开。
丝寻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丝毫不想理她,谁知姑娘上来就要抢她的剑,丝寻直接拔出剑对准她的胸口。
“别伤害大姐!”一个小伙子急忙大喊道,其他人也一时不敢有动作。
“大姐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给一对姐妹治病来着。”
丝寻并不相信他们:“治病重要,那别人没了包袱流落他乡就不重要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外乡人?”姑娘看着胸前的剑,微微颤抖着,但面上仍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猜的,我看见你们拆了包袱,多是衣服珠宝之类的,不太像是本地人闲逛。”
“你拿着剑,那你是不是侠客?”姑娘又冷声问她,声音有些沙哑。
“不是。”
“不是那你多管闲事?只是丢了包袱你就管成这样,那那些流离失所受冤入狱的人你怎么不去管,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管吗?”
“我当然没有能力,我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
姑娘哼了一声:“虚伪。”
“侠客姐姐真的不要和我们大姐生气,她真的是为了救人,她们都要死了。”话音刚落,一个粉面丫头就从一间厢房里探出半个脑袋,畏怯地看着众人。她的嘴唇煞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上去确实是生病的样子。
“等我回来。”丝寻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提着包袱就从翻墙而走。
闲事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不少。等她赶到街上时,粉衣女子已经不在原地,她多问了几个路人才来到当铺,女子正要拔头上的琉玉金钗去换钱,却被身侧挂剑的一个男子按下,随即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我送你的,你不要了是什么意思?”女子怒气冲冲地就要去夺玉佩,被男子侧身躲过去。
“齐健!”
“抱歉,小姐,我有钱了会把它赎回来的。”
“唉,你的包袱在这,”丝寻忙上前把玉佩抢了下来,和包袱都递到了女子手中,“他既然想卖了你送的东西,那你就收回去吧。”
“我……”名叫齐健的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女子一眼瞪了回去。
“谢谢你,这是我的行李。”女子牵住丝寻的手,说是要答谢她的路见不平,挑了个绿宝石大扳指给她,又让齐健找了一家饭馆一起吃饭。
粉衣女子名叫宁和,声音很温柔,但说起话来却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气势。丝寻打量着她的装扮,一袭衣裙裁剪得朴实无华,但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布料的材质非比一般,流动如水,细腻如沙。再联系刚才齐健对她的称呼,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吃饭时,宁和又好奇地追问她是如何找到包袱的,小偷有没有被抓住,丝寻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刚才的经历简单和她说了。
“真的病得那么严重吗?”宁和拧着眉看向齐健,“两个小姑娘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们帮帮她们吧。”
“小姐,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不应该去在意别人,更何况小姐的行李刚才都被抢走了,这种人不被抓到官府就已经是放她们一马了。”齐健摇摇头。
丝寻打断二人:“我只是和你们说说,不是让你们去帮忙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听起来你们也不好过,这里是边疆地带,人来人往难免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只能说多加防范吧。”
宁和仔细想了一会儿,问丝寻的武艺怎么样。丝寻只说尚可。
“那麻烦寻姑娘能不能帮我看看那两个姑娘,我至少得确定她们病到什么程度了。小偷小摸的人不至于让我厌烦,我不放在心上就是。”
齐健还想说什么,宁和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表示阻止,丝寻见状也答应下来,本来自己也是要去看她们的。
丝寻赶往院子的时候还感慨富家小姐就是容易心软,还表现大度,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还去关注别人的生死情况。
大姐和那群小子没想到丝寻真的会回来,惊讶的同时还不忘跑到大门口探头探脑地观察外面的情况,生怕丝寻把府衙的人带来了,但转念一想,他们都几进几出了,府衙的人还没那么闲,只要不当着他们面应该不会管的。
“就我一个。”丝寻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大姐正神色莫测地盯着她,十分警惕。
“我要见那对姐妹,包袱我已经还回去了,你们下手的那个人心眼还不错,很惦记她们的情况。”丝寻开门见山。
“哼,我不信真有这么好心。”大姐虽嘴上不信,但还是给丝寻让出姐妹俩的房间门。
厢房很简陋,就一张通铺,被褥也薄,这日子是往冬天去的,这样子肯定不能过冬。简陋还在其次,主要是房间很阴暗,狭小的窗子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生病的人窝在里面更是病气缠身。
丝寻皱了皱鼻子,看向床铺上的两人,一卧一坐,竟然是一对双生花姐妹。
“躺在床上的是姐姐,叫文婵,另一个是妹妹,叫文娟,”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瞥了丝寻一眼同她介绍,“不过她们两个都生病了,原本妹妹病得严重些,姐姐把她照料好些了,自己却躺在了床上。”
丝寻微微点头:“你们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小混混。我叫辛夷,是这里的大姐,外面的都是我的小弟,怎么样,你怕不怕?”辛夷瞥着丝寻,嘴角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
丝寻也笑了笑,拍拍背上的剑:“除了长辈,我从小到大还没怕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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