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比赛过后已是中午,众人齐聚午饭时,丝寻忽然提议晚上去云浥河边赏月小聚。沫漓一听这话便嚷嚷:“又是风筝赛又是河边赏月的,你哪里来这么多主意?”
“我以前姐妹可是很多的,大家在一起就这么玩啊。”
“好主意!”半书立即拍掌附和,“河边赏月,篝火夜话,这也太有意境了。欸,俞尘兄,今晚作诗的文化人要你来当了。”
忽然被提到的付俞尘茫然地抬起了头:“什么?”
幸得客栈今天没人,丝寻直接关了客舍大门一整天。原本她也想邓婆婆同他们一起,但邓婆婆不想打扰年轻人的玩闹,便推说自己受不了露重风寒最终留在了客舍守店。
众人休息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才活跃起来。大家拿着一些瓜果茶酒来到河边,点起篝火时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齐健呢?”
宁和笑道:“有酒岂能无肉?我让他去山下的猎户处买了些猎物来,算时间他也该清理完了。”
“怎么不早说,一起帮帮忙也快些,而且厨房里还有肉呢。”丝寻接过话。
“来了。”顺着邓琢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跑来。众人七手八脚地接过清洗好的猎物,支起架子就开始烤起来。
“齐兄也太靠谱了,连调料都准备好了。”半书抽空都要夸赞一句。
十五的月亮正圆,本是赏月吟诗的好时机,但鉴于在场众人不是人人都读过书,这吟诗的活动便成了夜下怪谈。半书不忘他吃家伙饭的本领,开始了第一个故事。
话说蓟州的杨广村出现了一桩奇事。杨老三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一日他去田里挖沟,不小心栽到水沟里死了。家人抹泪给他办了丧事,但在守灵期间,他的一双儿女总能看到家里的某处角落有一摊黑色。
原以为是柜子的投影,男童小心触碰后瞬间就被吃掉了两只手指,疼得他吱哇乱叫。没人敢碰那摊黑色,直到一个术士出现,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切勿管它,守完灵后它自会离开。
七日守灵结束,众人抬着棺材下葬时忽然听到棺材里有敲击声,最胆大的那个人掀开棺材一看,杨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手指甲正在挠棺材壁呢。而且最诡异的是,他挠棺材的那只手多了两根手指,短小白嫩的正如孩童的手。
“所以那黑色东西其实是杨老三?”归诀问。
沫漓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倒觉得是它占了杨老三的身,杨老三是真的死了。”
两人争执了几句,雨苧适时开口:“不作诗也罢,怎么讲起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了?听着就不大吉利。”
“子不语怪力乱神,雨苧姑娘说的有理。”付俞尘接话道。
丝寻半是不满半是好奇地看向他:“那你有什么不怪力乱神的好故事讲?”
付俞尘一脸无可奈何:“好故事都在史册中,我怕是编排不出有新意的故事来了。”
沫漓闻言便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这个读书人,那你说说你在史册里喜欢的一个故事是什么。”
浩瀚史册故事万千,这个要求不难。丝寻想着可以留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于是自告奋勇先讲了自己的故事。
话说前朝末年,一个贵族为了逃避战争带着许多珠宝和仆人躲到了一个叫望子山的地方。这望子山下有湍急的河流环绕,山上怪石嶙峋又兼毒蛇猛兽,因此周围人烟稀少适合避世。
这贵族提前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墓,寿终正寝时后人就将他葬入墓中,并将奇珍异宝大量陪葬。过了很多年,有两个人前来盗墓,好不容易爬到山上只见一阵白雾萦绕,一个白衣女童就站在雾里阴测测地盯着他们。
一人被吓得连忙往回逃,一人只好壮着胆子小心上前。结果就在他摔倒之际,那个女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铁锹挖坑。那人不解便问她在做什么。
“她说,‘挖坑埋你’。然后吓得那人丢了包裹就跑了,”丝寻说到最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看向众人,“你们猜这个女童是什么人?”
“鬼?”肖炳问。
“会不会是那个贵族的后代?”沫漓接着提出想法。
“这我知道,”半书敲着扇子开口,“一些王公贵族下葬时会让活人殉葬,比如他们的姬妾仆人。有一种说法是要陪葬一对童男童女去阴间伺候主人,他们还有守墓的职责,被称为‘金童玉女’。”
“好残忍,生前使唤奴仆,死后还要鬼伺候。”雨苧不忍叹道。
“唉,”半书又接着补充,“民间下葬时也有‘金童玉女’一说,不过烧的是纸人。”
“说到底那个女童到底是什么身份?”宁和将问题拉了回来。
丝寻趁机咬了一口烤熟的肉,嘴里含糊道:“其实并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她只是一个守墓人的孩子而已。守墓人和她说这墓里有机关,进去的人都活不成,所以她才有挖坑的想法。”
前头两个故事讲完,众人吃吃喝喝了一阵才接着付俞尘的故事。
史册海纳百川,众人之中没有人算得上博览群书,所以听个历史故事也算新奇。于是付俞尘略一思考,讲述起了《史记》中豫让刺赵襄子的故事。
豫让,智伯旧臣,在赵韩魏将智家田土瓜分后决定向将智伯头颅作为饮具的赵襄子报仇。第一次刺杀,豫让装作罪人混到智伯宫室被被智伯抓获,智伯感念他为主报仇放了他一次。
第二次刺杀,豫让用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了嗓子在街市上乞讨,连他的妻子都认不出来。偶遇的一个朋友问他为什么不先投靠赵家,待到成为近信后再杀掉赵襄子,豫让回答称自己做了赵家臣子再刺杀赵襄子就是怀有二心,他不能接受自己二心侍君。
一日豫让潜伏在桥下被路过的赵襄子发现,赵襄子认为自己赦免他一次已经足够,这次不会放过他。豫让了然,恳求赵襄子脱下外衣让他刺穿以全报仇之心,赵襄子允诺,于是豫让用剑连刺外衣三次后自杀。后来这个故事变成了广为流传的侠义故事,豫让本人也被人建墓景仰。
报仇的故事经久不衰,似乎都被天下人奉为美谈。其余人都认同豫让的报仇,只有归诀和邓琢时二人对这件事无感。
“如果智伯赢了,他也会杀赵襄子的。”归诀说。
邓琢时有些不解:“赵襄子杀智伯,豫让杀赵襄子,赵襄子的人去杀豫让,会不会还有豫让的人再去杀赵襄子呢?”
“豫让只是个门客,哪里会有人帮他?”文婵反驳。
邓琢时回答不上来,宁和突然开口:“我只是觉得‘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很打动人,不过换作是我,我未必有那样的侠义。”
齐健偏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移回视线。
众人又讨论几句,然后吃喝着谈起了下一个故事。沫漓以亲身经历为基石,讲的是前主家是如何由盛转衰,再经历一段回光返照最后彻底消亡的历史。肖炳讲的是从山中老人那里听来的山中精怪,据说山中精怪很多,有的可以诱人跳崖,有的可以让人分不清方向而迷失在山里。
“我小时候听说隔壁村有一个老人病得不能动了,有一天突然失踪,家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两天后另一家砍柴的发现老人昏倒在另一个山头的大石头旁边,就把他背了回来。大家都不理解一个走路都费劲的老人是怎么走到隔壁山头去的,而且他又是怎么活过三天的。后来才听老人说,其实他是被一个人背着过去的,至于那人长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了。”肖炳说。
“竟然有这样的事?”宁和听得有些害怕。和其他人讲述的不同,这件事发生在肖炳隔壁村,越是接近和真实就越是让人心颤。
沫漓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有个可能。”
“什么可能?”
“如果按人为来解释,大概率就是他的家人所为。你们想,有谁会和一个不能走路的老人不对付,还费那么大力气把他背到一个山头。我曾听说子有不孝,或许可解。”
雨苧不讲鬼怪,她只讲怀安本地的风土人情。宁和也不讲鬼神,但她会讲外邦见闻。她说自己见过从西而来的外邦人,金发碧眼,说本地话有些别扭,但是相处起来还不错,因为对方一说话就笑。齐健讲不出故事来,宁和就打圆场说自己的经历就是他的经历。
文婵文娟两姐妹讲的也是她们老家的故事。
老家有一个地主特别好色,娶了七个妻妾。后来他突发恶疾,寻医问药无果,只有一个算命的前来问诊。他说地主被鬼魂缠绕所以才患重病,然后留下了一剂药方,并嘱咐如果他三年内不许近色,否则必死无疑。地主前两年还照做,但在第三年他就把这个嘱咐抛之脑后并且又娶了一房妾。就在成亲当晚,新娘现出妖怪原形,将他和他的妻妾都吃了,正好全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
“妖怪只吃他就好了呀,为什么连他的妻妾都要一起吃呢?”宁和不解。
半书摇着扇子笑道:“为什么要和妖讲道理,无非是一个馒头和八个馒头的区别。”
沫漓听了这话有些不满:“妖也有好的,人也有坏的,干嘛一说起妖就是吃人,人杀人还少吗?”
半书不好辩驳,其他人又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付俞尘笑着接话:“故,子不语怪力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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