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翌日,崔台敬整装领着众人出府。崔洝辰带着季陵和崔煜然自北门入宫,他俩要去领职,因为是个不入流的小差因此无需去前堂。季陵要上的小差跟崔煜然半斤八两,左右不过是崔台敬问吏部查的空缺,三衙马军司所辖兵马八千,人好塞,许谬与崔台敬又是过命之交,没说二话当即纳入麾下,煜然挨着郡王的身份提在身边无人敢问,不服是肯定有,只能让这小子自求多福了。

一路上崔煜然安静如鸡,满腹牢骚憋的俊脸通红,崔洝辰一会给记眼刀硬是将他稳到了许谬的跟前。

季陵瞧着传闻中的中翊郎这般好拿捏,脸色稍愉,这笔买卖似乎格外划算。

许谬将营总的腰牌丢给崔煜然,拍了两下他膀子,爽朗说:“好小子,仔细干,让你老子瞧出本事来,有个做老虎的爹就没那个狗儿子!”

崔洝辰笑说:“许指挥使,父亲嘱咐万别留情面,该怎么管就怎么管。”

“四哥,你这就太过分了!”崔煜然终于忍不住,吼出季陵见他以来的第一句,接着把积攒的气一股脑秃噜好一顿,“屁大点枢府,洗脚都不够,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父亲藐视我,你也不拿正眼瞧是不是?啥武器难得了我,你提出来,我耍给你长眼!是哪个瘪孙讲我什么绣花枕头,我呸!他们还一群酒囊饭袋呢!”

崔洝辰脸色大变,赶紧从许谬手里夺过‘营务’的腰牌塞到愣在当场的季陵的手上。

“嘿!我当是吃了什么神仙玩意儿改了性了呢!这不还是那个混球!”许谬上前对着崔煜然的脑袋就使劲搓,说,“以为今日难得不呱燥,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尾巴就兜不住了。”

季陵默默的,晃悠悠到崔洝辰身侧,将还没捂热的铜牌递了过去,幽怨说:“赔本买卖,做不了,你自个另想法子罢。”

崔煜然闻言,转过身子,一双桃花眼笑得大地回春,少年稚音未脱,一面抛牌子一面兴奋地说:“迟啦,你的名录户籍全入了兵部的册子,现下若是做了逃兵,你家上下老小全得连坐,哥哥我好心劝你,既来之则安之……”

崔洝辰一巴掌拍他一脑袋软毛上,让他赶紧闭嘴。

季陵终于得见‘我是他娘的被坑了’的顿悟表情,他用尽毕生最绚烂的眼神瞧着崔洝辰,崔洝辰从里面能掏出:‘你怎么不去死?’‘我现在后悔,给个机会?’‘让菩萨速速带我升天’……

崔洝辰扶额不忍对视。

“军马司是不如殿前威风,但咱们有火器房的牌子但凡有新鲜玩意儿都能摸上第一手,论待遇,除了御前也就这最实在,”许谬太熟悉崔洝辰的性子了,跟着给他帮腔说,“季营务,放宽心,咱又没锦衣卫那帮人差事多也没禁军那么拼命,整日还能摸上最好的家伙什儿,不亏!至于这个臭小子,有本人镇着,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昭离,王爷唤你去前廷。”王敏一身官袍由外入内,先对崔洝辰招呼说,“今后你们三兄弟均在朝内,未免树大招风,王爷需得往下退。这个道理,你懂得。”

“是的。”

“嗯,”王敏转头对着崔煜然脑袋又是一记,说,“收收你这皮猴性子,少给哥哥们惹事端,大夫人就担心你这祸精,才丢到这来。再不敛着点,当心回去被扒皮。”

“哎呀,王中郎,我都让你打傻了。”崔煜然摸着自个被搓起毛的脑袋,嘟囔说,“每回都下手那么重,又不是天生铁头。咱们俩平素不是最亲的么?怎么舍得下手这么狠的?”

季陵瞅得直瞪眼,原来还可以这么干的呀,起先肠子悔情的劲头正在消退,叫有种小孩儿得到新耍事的新奇感给取代了。

王敏指着崔煜然对许谬催促说:“赶紧拖下去,杵在这儿越瞧越觉着手痒。”

“哈哈哈,”许谬笑得合不拢嘴,拍了臭小子一把说,“你我二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就是个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许谬唤来营兵将季陵和崔煜然往外带,崔洝辰也一道退出。

门内两将寒暄声起:“王兄难得来,尝尝湖郡捎来的酒,你怕是多年都没碰过这玩意了。”

“白日宣酒,也就你在,但勿要耽搁公务啊。”

“我是谁呐,就这两盏沾个味罢了,你还摸不清么,耽搁啥?”

“见到那仨小子,想儿子了罢?”

“就你一把年纪,也不找个婆娘养个崽……”

后面的音就听不到了,崔洝辰还能与季陵共路一小段,与他并行说:“许指挥使老宅也在湖郡,有一对双生子,算起来约莫有煜然这般年纪,现下枢府事务与三衙连着牵扯,他是无法脱身的。”

“我能动手么?”季陵打断问说。

“嗯?”崔洝辰不明,侧头望着他。

季陵指了指前面那颗毛乎乎脑袋问:“那个,打傻了要负责么?”

崔洝辰跟着指尖看过去,颤声应说:“倒是无妨,我来负责。”

“那……且先留着吧。”季陵手掌搓了搓。

顺着律例,崔煜然道的是实情,但季陵的户籍为假,走人他也碍不着事,他还是留下来了,眼下是真正的木已成舟,崔洝辰知道他如今是实打实地骑虎难下了。

不过就是这么个人这么个脾性成为崔洝辰与他相处以来最为确定且又是最好拿捏的部分。

三人在营部东南角分开,俩人往西,崔洝辰往东。分别时,崔洝辰将朱九跟随季陵他们一道走。

崔煜然摇晃在后背的浅桃色巾脚绣着银边,一身浓樱色的锦衣外袍,青玉坠子,甩着手走在季陵的身侧,石墙夹裹的营道就剩营兵和他俩的脚步声。

行到深处,火药味就越浓,营兵说:“营总,这边便是火器房,一日会安排五拨巡房,三日行一次盘点对核。”

崔煜然点了下他那颗傲娇的头颅,鼻子‘嗯’的应了声。

季陵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个手痒的感觉。

讲的是房,却是全司最大的一方连院,营兵领着人绕了好一段才到了牌房,二十来个汉子闹闹嚷嚷的搁牌领牌登签,轮职交接。

见到营兵带着俩人往这边走,那帮人斜瞄了一眼又自顾自喧闹去了。

“伙计们,这二位是……”营兵凑近喊说。

“甭介绍了,新营总和营务呗,省得了……”其中个子特别魁梧的大汉头也不回的敷衍应着。

“你!叫什么?”崔煜然抬着下巴,朝着那人点点,高声喝道,“报上名来。”

“怎地?”那人将手上的铜牌往案上‘哐铛’一丢,转过身子,晃上前来,抬头说,“拿身份压人?本大爷不吃这套!来三衙门卖命的就没有几个拖家带口,做不来面上功夫。咱就莽夫一个,贱命一条无牵无挂,只服有本事的。哼,黄口小儿,使唤谁呢?”

季陵听陶岳讲过,军马司跟步军司收的都是战场上骁勇善战又背无依靠的猛士,是些不顾高低贵贱豁出命就干的铁血汉子就因野性难驯,放不到御前去。

这样的汉子要是遇上信服之主,即便为其肝脑涂地也绝无二心。

季陵悄无声息的摸了摸右手的腕子,默默的后移了两步,他从不逞匹夫之勇,理得清自个几斤几两。

身边的这位中翊郎明显与他背道而驰,崔煜然大步往前一迈,说:“你服什么本事?道个路子,本营总给你洗洗眼!”

朱九要劝,叫崔煜然给挥开了,甚至还恶狠狠警告别往前凑。

“哟,这口气!”壮汉一通仰天狂笑,硬是抖了半晌才勉强止住说,“成!立口那两石重的门戟,瞅着没?那是班房平日丢着耍的,也不用怎么地,毕竟是王孙贵胄伤着扯着了也不中看,提起来绕着院一圈算你能耐。”

“憨豹!你怎么敢?这是重罪,要掉脑袋的事,往日糊涂也就窝里闹,今日如此没有分寸......”领路的营兵赶紧上去拉着人说。

崔煜然手一挥说:“ 趁眼下还没挂职,有个什么我担了!今日我就非得耍过瘾!”他转身边走边撸袖子。

壮汉趁他走动的时机与旁边脸上划了十字疤的汉子说:“领兄弟们走远些,就算让旁人撞见尽推我身上就是。”

“哎,你呀!让你忍,讲了数回都不听!迟早惹出祸事来。”刀疤一脸事闹大的表情走开了。

那把门戟单独靠在拐角墙根处,一丈二都顶过了院门,压着地下的硬土生生起了凹陷。

崔煜然握着戟把提了提,回头冲着季陵挤挤眼,季陵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抱臂找了个墙头靠着看热闹。

崔煜然的手过于白皙,使上劲,立即青筋暴起,冲破了表象。

戟一离地就在他手心手背让刀在上面来回打着转,过背换手,空气中‘呼呼’作响,劈、扎、斩虎虎生威,刚劲勇猛,着实精彩,看得季陵瞪大了双眼。

“是许家的耍势!这小子有两下子!”人群中有人说。

几翻杀敌动作后,崔煜然轻松负戟收身,目视众人,傲娇得不可一世。

“那什么,蛮力谁没有,换去后围校场,使只珐弩看看准头敢么?”憨豹石化半晌后吞了口唾沫回神为自个挽尊。

崔煜然将戟一搁,嚷说:“带路。”

季陵随人流一道慢悠悠的挪步,崔煜然几步跟了上来,凑他身侧问说:“瞧傻眼了没?这都是小意思,全是我跟在我哥后面耍剩下的。军马司的珐弩太沉,弓弩院一直在想法子精造改动。我父亲手里有二只舶来货,一只给了三哥,一只在二哥那,二哥平日里都不喜带在身旁,我就偷偷拿出来耍。每回都得躲去老远的地方,可恨搭弩的箭也不寻常,少了后就总让二哥逮着。”

“后边不好意思讲?”季陵用眼角瞅他,“没少挨揍吧?耍戟厉害的那个是你哪个哥?”

崔煜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尬笑说:“反正多回就习惯了。三哥几乎都在边营里,他是武将,这种武器与他就跟市井耍什似的。我讲的那是我四哥!我就服我四哥,文韬武略就没见到赢过他的。今日是我入军马司才这般待遇,要换我四哥,这帮人早就点头哈腰五体投地的站那迎人了。”

众人轻车熟路的各自牵绳上马,季陵也在木桩上解下缰绳随意牵上一匹漫不经心的说:“他耍个戟就能让人五体投地了?”

“四哥跟许指挥使熟得不得了,虽然我也很熟啊,但是不一样,他晨起去御史台见程大人,午时会来三衙后围校场舞刀弄枪,跑马射箭。这帮子人与他打过不少照面,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崔煜然已经上了马,愤愤道,“老早之前我陪着去过两回,站他跟前就手软,是让人比人气死人给闹的,索性我就在自家地界搅搅,所以只要有四哥威震八方的地方就肯定看不到我的影子,不过我那是真聪明,许指挥使教的我随随便便就会……哎,你捂耳朵干嘛!大胆!你给我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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