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后,舒相心立刻关上门,让邦尼守在门口。
等小兔子提着大剪刀站定,舒相心这才放心地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来。
屋内一共有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如果男人说得没错,其中一间应该是他女儿的房间。
厨房是开放式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间厕所和一间书房,整屋配色自然、格调温馨,看得出来装修应该是下了一番功夫。
舒相心想了一会儿,先去了两间卧室对面的厕所。
厕所地与天花板都是雪白的瓷砖,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格外地晃眼,让人看得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搬了家,厕所里的架子并没有放上任何洗漱用品,因此也无法判断屋内人员的情况,这让舒相心略微有些失望。
两侧的墙壁也是通体的白,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装饰物,连寻常人家用来挂东西的挂钩都没有,干净得可怕。
舒相心皱起眉头。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厕所看起来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舒相心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立刻把厕所门关上,后退了几步。
再次来到客厅,室内的温度似乎都变得更冷了些,舒相心转过身,想要进入次卧一探究竟。
“咚咚咚。”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轻轻的,在这栋寂静的大楼里回荡着。舒相心脚步蓦地停下,心跳骤然加快。他扭过头,表情凝重地看着被敲响的房门,对邦尼道:“邦尼,外面的是人是鬼?”
邦尼的鼻子动了动,随后对舒相心摇摇头:“屋子里阴气太重了,一直混杂在一起,我判断不出来。”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舒相心让邦尼站在能随时攻击的位置,一把把房门拉开。
站在门口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明显愣了愣,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形抖了抖。
舒相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他穿着一件印着动漫联名的白色高领毛衣,几乎遮住了整个脖颈,身材清瘦,眼窝深邃,表情苍白,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瞧上去有些阴郁。
舒相心微微瞪大眼睛。
男人的背后,对面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只是想象中尸体对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从并不算宽敞的门缝中,舒相心看见了一个个透明的架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办和动漫徽章,装饰得用心,看得出来主人精心打理过。电视机亮着,似乎是某个电动游戏的开始屏幕。
这时一个理想的二次元房间,如果房主不是鬼故事的主角,那就更好了。
舒相心收回注意力,对眼前人笑道:“请问有事吗?”
他一出声,男人就被吓到似的浑身一抖,随后才支支吾吾开口:“你、你要搬到这儿住吗?”
“嗯,”舒相心双手抱怀靠在门框上,嘴角微微上扬,眯起的淡灰色瞳孔中潜藏着微妙的审视,“你是住我对面的邻居?”
“我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男人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开口道,“你、你快回去吧!你住的这屋子是凶宅,闹过鬼!”
“我这屋子是凶宅?”舒相心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之前没听人说过啊!”
“是真的!”怕舒相心不信,男人的眼神虽然还飘忽着,语速却快了些,“之前这屋住了一对父女,女儿失踪后,父亲就在浴缸里头割腕自杀了!小姑娘现在都没有下落!”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小,表情充满恐惧,像是在说某种禁忌:“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说,那小姑娘现在会不会还在这屋子里?”
“咔嚓。”
他说完这句话,楼道里的灯就像不堪重负一般闪了闪。
舒相心的精神高度紧绷着,面上却不显。他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搬家?”
男人:“……”
他哭丧着脸道:“要是我有钱,我早就搬走了。”
“那我也是相同的道理,”舒相心面不改色道,“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关上房门前,舒相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父亲,是不是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画家?”
男人奇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舒相心对他笑笑,随后关上门,给男人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先生,天热了,穿这么厚的毛衣,小心中暑。”
大门在面前关上,隔绝了屋内暖黄色的灯光,走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舒相心没有看到的是,这句话刚落,男人就变了脸色,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像是在经历着什么难熬的痛苦。
他盯着舒相心的房门,盯了很久很久。
*
房主跟邻居的话,明显互相矛盾。
他们到底谁是鬼?自己的任务对象小染又在哪?自己又该相信谁?
眼看时间快要指向十一点三十分,舒相心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但是线索总归还是在这间房子里。
他打开主卧的房门。
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舒相心着实愣了愣。
主卧中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画材占据,颜料、画板、石膏、雕像、炭笔……这些画材杂乱无章地堆在地板上,有的被大门撞到,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着。
颜料从桶里漏出,渗入地板,把木制地板染成五颜六色的模样,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油漆味。
唯一的一张小小的床铺正对着卧室门,上面坐着一只棕红色的巨大玩具熊,纽扣做成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空旷的客厅。
而床铺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合影。
合影里似乎是一对父女,父亲就是刚才的房主,他站在小姑娘身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小女孩的后颈上。小女孩则是穿着一身洋装,抱着一只小小的玩具熊。玩具熊跟屋子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好几个型号。
小女孩头部的位置,被挖掉了一个巨大的洞。
洞口呈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光滑圆润,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
谁会把自家女儿的脸给剪掉?
照片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舒相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滑倒。
他低头,在看清楚地上的东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铺满了照片,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一整块木地板。
照片上男人的衣着不断变化着,从轻便的春装到厚实的冬衣,能看出四季的更迭。可是,男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每一张都是面无表情地搂着女孩儿的脖颈,连角度、光线都完全相同!
更诡异的是,女孩儿头部的位置,每一张都是画上去的。
小姑娘的表情用红色的蜡笔涂鸦出来,简约的线条却传达出了足够丰富的情绪:她哭着,闹着,愁着,痛苦着,就是没有一张笑着。
床上的玩具熊凝视着这些照片,也凝视着他,像是冷漠的监视,也像是无声的控诉。即使开了灯,房间里也显得异常昏暗,舒相心浑身发冷,又在主卧找了一圈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那只玩具熊又与舒相心对上了视线,随后归入沉寂的黑暗里。
*
退出主卧,舒相心来到次卧门口。
可是,他刚握住门把手,敲门声就又响了起来,吓得守门的邦尼一个激灵。
“难道又是对面的邻居?”舒相心打开门,却看见了一个穿着保安服、打扮干练的女人。
“你好,”女人容貌清秀,身材劲瘦高挑,戴着保安帽、扎着丸子头,声音也干脆利落,“我是幸福小区A区的保安,请问你在这间房子里做什么?”
“保安?”
将近午夜十二点了,居然还会有保安上门吗。
舒相心沉思了一会儿后,告诉了女人事情的原委,当然,隐去了邻居敲门的那一部分。
“绝对演技”悄无声息地发挥着作用,女人显然相信了舒相心的说辞,脸色变得尤其难看起来。
“你说你遇见了这间屋子的房主?”她脸色变得煞白,不由分说地把舒相心从屋里拉出来,就要把人往电梯方向带,“来不及解释了,你先跟我走。”
舒相心当然不会跟她走。他把手抽回来,对女人道:“抱歉,现在太晚了,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原因,”女人苍白修长的手指不断戳着电梯的下行按钮,手腕上的金色平安符在空中不断摇晃,显得尤其焦躁,“你知不知道,这层楼里根本没住人?!”
“这间,”她先指了指对门,“屋主人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前段时间上吊自杀了。”
“这间,”她又指了指舒相心刚才待的6-2号,“父亲自杀,女儿失踪,小姑娘的下落到现在都没找到。”
“这一层是出了名的凶宅,我也是看这半夜灯还亮着才上来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白色的灯光投到漆黑的走廊上,她抬眼看着舒相心,语气循循善诱,“好了,知道了你就快跟我下去吧,这地不适合活人多待。”
女人走进电梯,回过头,却看见舒相心还站在入口处,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同情。
同情?为什么会同情?
她觉得有些奇怪,摁住开门键对舒相心道:“你怎么还不进来?快进来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舒相心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女人的脚下。
随后,舒相心倒退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退回了6-2房的门口。
电梯里,女人的脸色是异样的惨白,黑洞洞的眼睛瞪着舒相心的方向。她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进来?”
“姑娘,”舒相心叹了口气,“没有活人能把头歪成这样的。”
“你已经死了,知道吗?”
“诶?”
随着一声疑惑,电梯内女人的脑袋被生生折成了九十度,一双杏眼鼓起,站在电梯的角落死死地盯着舒相心看。
而她的脚下,是一片惨白色的光。
女人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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