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村头的河边聚齐了不少女人,女人们一个个抱着木盆,找了一块儿略微平整的大石头,把板凳一放,掏出木盆里的衣服用河水浸湿,开始一锤一锤敲打。这期间她们有说有笑,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诶,你知道不,昨个儿我邻居家的母猪生了,足足生了十个猪仔呐!”
“哎呦,那这养大了可能赚不少嘞!”
“可不是嘛,这两天他们家人笑的嘴都合不拢。”
安然坐在最边上,拿起木缒时不时敲一下衣服,听到她们说话,主动搭话道:“十个猪仔啊,是公的母的?”
“母的,十只小母猪,我还特意去看了呢!”
安然沉默了,她没想到居然连动物都不会生公的了。
“诶,你是新来的那个小媳妇是不?”有位老妇人认出了安然,问道。
“对。”安然笑着点点头。
“既然来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村里穷是穷了点,但三餐顿顿能吃饱,等以后再有了儿子,福气就在后面等着呢!”老妇人絮絮叨叨着,周围的女人没人敢插嘴,低头默默洗着自己的衣服。
老妇人衣服不多,很快便洗完了,等她抱着木盆走远后,女人们才开始继续说话。
“她是谁啊,是很厉害的人吗?”安然看向老妇人离开的身影,问道。
“你刚来还不知道吧,她是我们村长的老婆,人可凶了,谁都不敢惹。”
“就是就是,前不久我家鸡跑到她家院子里把菜给啄了,这老太太跑我们家门口骂了一天,中午饭都没回去吃。”
“村长的媳妇,也就是楚虎的妈妈?”安然想起来那个半夜偷听墙角的楚虎。
“对,就是她。”
“呵呵,让她一天天仗势欺人,难怪儿子疯了,活该。”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疯了呢?”安然想起来王秀娟跟她说过,楚虎是在儿媳妇跑之后疯掉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还能是因为啥,不就是他媳妇跑了吗?”
“对对,我们听人家都是这样说的。”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女人,慢悠悠道:“那可不一定。”
“不是跑了?”安然眨眨眼睛,看向那名女人。
“诶,难道还有隐情?快说快说,咋回事。”
“只是跑了,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疯了。”女人慢悠悠道,“他发疯,是因为撞见了他媳妇的尸体,被活活吓疯了。”
“我的天,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那天晚上,他媳妇就吊死在他家门口,死的时候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跟索命鬼一样。楚虎半夜撒尿,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他媳妇吊在半空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就疯了。这还是他妹妹亲口告诉我的。”女人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难怪那几天我总是听见他们家有吵架声。”
“有啥想不开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跟谁过都苦。”
“他媳妇叫什么名字?”安然问道。
“呃……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陈,陈什么?”
“陈钰雨。”
“对对,就叫陈钰雨,妹子你咋知道?”她们看向安然,没想到众人都想不起来的名字被安然说出来了。
“我好像听王大妈提过这个名字。”安然信口胡诌道。
安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并不是偶然,女人们说楚虎是看到媳妇尸体被吓疯了,她自然是不信的。
来到村里后她多少听到些楚虎疯之前的事迹,仗着是村长的儿子看不上别家,经常和别家挑事,甚至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半夜去偷挖人家祖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具尸体吓到。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尸体,那是怎么疯的呐呢?或许,他看到了陈钰雨的鬼魂,鬼魂来找他寻仇了。
从目前安然这边掌握的线索来看,陈钰雨是目前村里唯一的鬼。她本想试探一下,陈钰雨不是楚虎的媳妇,村里人应该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曾想,还真给她对上了。
“陈钰雨死之前,穿的是什么鞋?”安然问道。
女人一愣,摇头道:“不知道,当时我害怕,没打听到这么多细节。不过妹子,你问这干啥?”
“没什么。”安然垂下眼睛,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就是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个吊死鬼一直缠着我,脚下还穿着一双红布鞋。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结果听你们这样一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安然的话让女人脸色白了白,她慌张的站起身,抱起盆就要走:“我,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女人明显不对劲的模样引起了安然的注意,但她并没有追上去,而是默默看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太阳渐渐西沉,夕阳在水面上洒下波光粼粼的金光,安然坐在小板凳上,拿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激起一阵阵波纹。
夕阳穿过树荫,投在小路上,一人从路尽头走来,撞破了夕阳的余晖。他看到坐在河边发呆的安然,走近后说道:“今晚吃鱼?”
“你钓了多少,够不够吃啊!”安然接过木桶看了一眼,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八条鱼,个头一个比一个大。
宁远:“送给村长一些,剩下的是今晚的晚饭。”
“何止今晚,明天的饭也够了。”安然喜滋滋地拎起木桶,发现太沉后又还给了宁远,抱着装着衣服的盆往回走。
回去路上,宁远跟她讲起下午和村长钓鱼时的事情。
“听村长说,山神是村里自古以来就有的,每次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还会特意把第一碗饭拿出来祭山神,祈求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这山神听起来也不像能送子?”安然沉思道。
“最初,山神并没有送子这个能力,也没有所谓的送子木雕,直到三年前,村长家的女儿,楚莹,意外坠河了。”
安然:“楚虎的妹妹?”
“不错。她坠河后失踪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晚上,村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浑身湿漉漉的楚莹。”
“据村长说,楚莹回来的时候,手里便抱着那尊山神像,也就是后来的送子木雕。”
宁远顿了顿,继续道:“就在楚莹回来之后,村子里便发生了怪事,连着半年都没有男胎降生,村里人都说村子受到了诅咒。这个时候,楚莹站了出来,说是山神发怒,村子不宁,若要消除此灾,便要日日祭拜山神像,待山神气消之后,自然会有男胎降生。”
“为此,楚莹还特意模仿手中的山神像刻下一模一样的木雕,免费发给了村民。果不其然,在村里人祭拜了数月送子木雕后,村里便有了男胎出生,直到一年前,又开始出生女胎。”
安然:“原来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难怪村里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那这次接连生下女胎,楚莹是怎么解释的?也是山神发怒?”
“对。”宁远点了点头,“我问村长要怎么消除山神的怒气,村长缄口不言,从他的表情看,应该是有所隐瞒。”
“楚莹也很可疑。”安然蹙起眉,说着自己下午的发现,“我本以为是女人听到我们谈话才想起来陈钰雨的事情,听完你的话,我觉得更像是楚莹故意把陈钰雨死亡的事情告诉了她们,不过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引起恐慌?”
“还有我说出红布鞋之后,女人的神情不像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一定隐瞒了什么,而且这件事情很可能和楚莹有关。”
“她失踪一个月,期间经历了什么,山神像从哪里来,她又是如何和山神取得联系,没人知道。”宁远眯起眼睛,思索着把她绑来审问的可能性。
“不用我们动手,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传到楚莹那里,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找我们。”安然自然接过话,却发现宁远不说话了。
“你看我……”安然话还没说完便反应了过来不对劲,她刚才怎么会知道宁远心里在想什么?
太奇怪了。
难道她被诅咒了?
宁远停下脚步,审视着安然,眼眸里闪过淡淡的琥珀色,冷声道:“来之前,你箱子里装的木头人偶是干什么用的?”
如果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有那个木头人偶了。
安然身体一僵,总不能说这是洛云烟给她特意用来防范宁远的吧!
“我……不知道。洛云烟给的,箱子里没有说明书,我给严宇发消息,他没回我。”安然解释道,她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宁远注视着安然的眼睛,确认她没说谎后收回了目光,紧绷的后背渐渐放松下来,似乎是松了口气。安然垂着头,心里心虚的不得了,等她回去,一定要问问严宇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开口说话。
回到王秀娟家中后,安然刚把衣服放下,便看到王秀娟兴致冲冲地拿着一个送子木雕一路小跑过来,塞进了安然的怀里。
“这是?”安然看到怀里的山神像,一脸诧异。
“送子山神啊,吴英下午特意送来的,刚从村长家里求来的,说是给你们的。”
吴英,就是徐玉珍的婆婆,但她怎么会送这个东西过来?
“你瞧瞧我,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小然你第一次问我时我就该想起来的,你瞅瞅我这脑子。”
“想起来什么?”安然茫然道。
“还能有啥,这是用来干啥的,你不知道?你不用不好意思,送子吗,村里每家都有。”
“我不想要这个。”安然耳尖一红,把木雕推了回去。
王秀娟以为安然面皮薄,面子上挂不住,看到宁远过来便把木雕递给他,嘱咐道,“我跟你们说,这东西一定要晚上睡前拜才灵知道吗?别光急着办事,这之前一定要先拜山神……”
“办什么事?”安然更迷糊了。
没给王秀娟再开口的机会,宁远拿过木雕,抬手揉了揉安然的脑袋,笑道:“有劳王大妈了,厨房里的锅在冒烟,是煮了什么东西吗?”
“哎呦,我熬的粥。”王秀娟丢下两人,直奔厨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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