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那双全黑的眼珠在池遇和谢寻之间缓缓移动,**的气息几乎要扑到他们脸上,那气味像是停尸房的冷气混合了血肉腐烂的甜腻,令人作呕。
池遇向前半步,巧妙地将谢寻挡在身后稍远的位置,白大褂的衣角在凝滞的空气里划过一个冷静的弧度。
他对上护士长那双纯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脸上看不出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护士长,你误会了。”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病例,每个字都清晰而稳定,“我刚刚查房时没有看到207房的谢寻。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认为有必要第一时间了解他的情况,所以带他回办公室进行了一次紧急问询,以便调整后续的治疗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护士长那张肌肉扭曲、青白交错的怪脸:“毕竟,确保每一位病人的‘稳定’,是我的职责,也是院方的要求。我想,这符合医院的规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那些原本细微的低语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护士长青白色的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仿佛皮下有虫子在蠕动。
池遇的“新人”身份,以及这番滴水不漏、牢牢站在“职责”高地上的解释,构成了完美的保护色。
“……下不为例,池医生。”良久,她嘶哑的声音响起,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带着浸入骨髓的冰冷警告,“医院的规矩,不容破坏。医生和病人,必须保持距离。”
她的目光最后像淬了毒的刀子般剐了谢寻一眼,才缓缓转过身,关节发出“咔哒”的轻响,拖着僵硬的步伐,退回了护士站。
危险暂时解除。池遇和谢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随其后,走向护士站的方向。
池遇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护士站墙上那张塑封的排班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白天的班次,而夜晚的那一栏,却是一片刺眼的、令人不安的空白。
没有夜晚的排班。这意味着什么?是无需人手,还是……夜晚活动的,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在病历夹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对谢寻使了个眼色。
谢寻会意,沉默地朝着病房方向走去,背影挺拔,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片刻后,池遇以“忘记叮嘱用药细节”为由,自然地走进了谢寻所在的207病房。
除了谢寻,房里还有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人,他正靠坐在床头,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进来的池遇。
“池医生,”谢寻低声介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这位是杨建华。”
杨建华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坚毅,眼神冷静得像一口古井,他对着池遇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这里的情况显然不正常。”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沉稳,“合作是唯一生路,我加入。但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计划,而不是盲目冒险。”
他的果断和冷静,立刻赢得了池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这是一个习惯于掌控局面、注重效率的人。
“我们需要更多人,也需要信息。”池遇言简意赅地回应,“计划需要在收集更多情报后制定。”
利用医生的身份掩护,池遇与谢寻、杨建华一道,开始了串房。
在208病房,他们遇到了肖健。这个满身刺青、外貌凶狠的年轻人,正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床沿。
在听明白池遇的来意后,他嗤笑一声,眼神带着审视:“集体行动?听起来像个活靶子。”
杨建华眉头微皱:“分散力量死得更快。”
“那可不一定,”肖健反驳,他压低声音,却带着一股狠劲,“地下一层,我听我同房那个疯老头念叨过,说什么‘不要开灯’。后来?呵,被一个穿深蓝衣服的护士拖走了,说是换病房,屁!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看向池遇,眼神锐利,“医生,这地方靠苟活可活不下去。我感觉不赶紧做什么,我也很快会和那个疯老头一个下场,我可以参与团对合作,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谁的指挥我都不会听,我只在乎我自己的命。”
最后,他们来到了白卿玉和赵磊明的病房。
池遇并没有排除她,而是同样将夜晚可能集体行动的信息“透露”了出去,目光却像精密仪器般紧紧锁住白卿玉的每一丝反应。
白卿玉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听完后,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恐惧、犹豫,还有一丝……决绝?
她抬起头,看向池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同意。不过晚上,确实比白天更……危险。”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补充道,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小心夜晚的影子,还有它们对声音敏感……”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但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终究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将头埋得更深。
池遇一下子记住了关键,果然,白卿玉对这个医院很熟悉,那么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陷阱呢……
“不!我不去!你们疯了!”赵磊明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恐惧,“外面晚上有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鬼护士还不可怕吗?你们为什么想着反抗啊,他们会把不听话的人抓走!我会死的!绝对会死的!我才不要跟你们一样去送死!”
他的反应异常激烈,涕泪横流。
肖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杨建华按住肖健的肩膀,对赵磊明沉声道:“留在这里未必安全。跟着我们,至少人多。”
但赵磊明只是拼命摇头,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他。
有限的线索,团队成员间巨大的理念分歧,以及对夜晚几乎一无所知的恐惧,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谁也无法保证夜晚是安全的,甚至连方向都难以统一。
串房在压抑而不安的气氛中勉强结束。
白日的活动时间终于走到尽头,在护士们冰冷、如同看待物品般的注视下,所有病人被驱赶着回到各自的病房。
沉重的铁门闭合声在走廊里次第响起,如同丧钟,最终,整个医院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的死寂。
池遇回到办公室,站在窗边。
窗外的天色如同被泼洒了浓墨,最后一缕天光也被无情吞噬。医院内部的灯光开始不安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电压正被某种无形的、贪婪的力量攫取、玩弄。
墙壁上,那些原本暗沉的污渍,颜色开始加深、蔓延,如同正在渗出新鲜的、黏稠的血液。
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渗入衣物,直钻骨髓。
空气中那甜腻的腐朽气味变得越发浓烈,几乎化为实质,压迫着呼吸。
当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消失,世界被纯粹的黑暗接管——
“咚……”
一声清晰的、沉重的,仿佛湿透的麻袋被无情拖拽在地面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异常清晰,并且……越来越近。
几乎是同时,分散在各病房的谢寻、杨建华、肖健,甚至白卿玉,都瞬间绷紧了身体,心跳如擂鼓。
池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腥气的空气,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一叠空白的医嘱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了紧闭的门扉,投向外面那片正在苏醒、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绝对黑暗。
行动,开始了。
而他们彼此之间,或许比眼前的黑暗,藏着更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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