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水晶灯流转，有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真的会来吗？”
“怎么不会？”
“还有多久？”
“不知道，等着吧。”
“那位来了吗？”
“不知——”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掀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灯光落在那人肩头，剪裁精良的黑色西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迈步的姿态从容不迫，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沉稳轻响。
“郑——”
有人低呼出声，很快又便自主噤了声。
那是一张天生就该活在聚光灯下的脸。
深发棕瞳，浪荡桀骜的气质，凌厉的骨相，立体的眉骨下是一双自带挑衅感的眼晴，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喻着矜傲的唇。
“郑聿嘉？！”武池眼睛刚亮起来又倏地黯下去，连嗓音尾调都垮了半截，“怎么是你？”
郑聿嘉勾着唇角单手插兜，在无数道视线中从容落座，右腿随意架到左膝上，见武池还僵站着满脸失落，他漫不经心挑眉，“怎么，很失望？”
“嘉总，”席晟凑过来搂他肩膀，“他武池当然失望了，他还以为来的是他女神呢。”
郑聿嘉眉头骤然蹙起，目光扫过武池时带了几分冷意，低头嗤笑一声，指尖在膝头敲了两下，抬起眼尾重复那个词：“女神？”
空气瞬间凝滞。
郑聿嘉整张脸明显沉下来，片刻后又兀地笑开，慢悠悠吐出第二声：“女神？”
这两个字在他齿间碾得碎，像裹着冰碴的嘲讽。
武池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试探着问：“没必要吧郑聿嘉，这都多久了，难道你还和谷音不对付？”
席晟“噗嗤”笑出声，肘关节顶了下郑聿嘉，“是他想不对付的？当初明明是谷音——”
“行了，”郑聿嘉托起高脚杯，眼皮都没抬，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闭嘴吧。”
席晟瞬间噤声。
谷音和郑聿嘉这段孽缘，得从小学抢积木说起。
那天小谷音刚搭好城堡，就被小郑聿嘉一脚踹翻。
从此，俩小孩正式结下了梁子。
长大后，谷音嫌郑聿嘉吊儿郎当没正形，郑聿嘉烦谷音装模作样假清高。
谷音最烦的是郑聿嘉那种混不吝的劲儿，明明家世相当，偏要把自己活成个纨绔样板。
郑聿嘉则一直憋着口恶气，凭什么这女人上课睡觉都能考第一，自己熬夜复习还挂科；凭什么她飙车叫个性，自己泡吧就是败家。
最气的是，连他亲妈都整天念叨“看看人家谷音”。
两个人在家长面前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互相使绊子。
青梅竹马本该有的两小无猜，到他俩这儿全变成了“你怎么还没死”的怨念。
郑聿嘉垂着眼晃酒杯，香槟金液体在杯壁撞出细碎泡沫，席晟正说到跨境资金池的新规，武池插嘴：“听说最近要严查离岸贸易融资？”
席晟和武池继续扯着什么跨境税改，郑聿嘉听得烦，指尖把杯脚转得嗡嗡响。
“所以说结构性存款其实——”武池话音未落，郑聿嘉把酒杯往桌上一撂，玻璃底撞出清脆的响。两人顿时噤声，看着他摸出手机划开游戏界面。
不过五分钟，七八个男女裹着香风涌来，个个盘靓条顺，熟门熟路地围着他喊“郑少”。有个染蓝发的搭他肩膀，“哟，我们郑少还玩这游戏呢？”
笑声像潮水般漫过来，郑聿嘉扯了扯嘴角，任他们挤占沙发。有人递来酒杯，有人凑近欲点烟，火星明灭间，郑聿嘉瞥见手机屏幕——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半。
“来来来，玩玩玩，喝喝喝，今天不醉不归！”蓝发少爷举着酒杯，一口气往喉咙里灌。
“滚一边去，”一姑娘踹他一脚，“你以为今天这party是给你办的？”
有人亮出手机屏幕，“妈的，八点半结束，还有一小时，主角到现在都没来，肯定是鸽了！”
席晟皱眉环视四周，“有谁准确说过主角会来吗？”
几人面面相觑时，郑聿嘉起身，“走了。”
武池猛地拽住他手腕，“你今天该不会真是为了谷音来的吧？”见郑聿嘉脚步顿住，他趁机凑近，“不然怎么听说人不来就要走？”
郑聿嘉扫过众人脸上明晃晃的八卦神情，随即嗤笑一声，把手机甩回沙发，重重陷进天鹅绒靠垫，两腿交叠架上茶几，“开酒。”
玻璃杯被推到他面前时，他盯着杯中摇晃的金色液体懒懒道：“想多了。”
酒过三巡，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有人抬手看了眼表，“我靠，八点半都过了，主角是不会来了。”
另一人跟着起哄：“你们还真抱期待啊？她是谁啊，想不来就不来的高傲主儿。”
醉意朦胧间，话匣子彻底打开。
“话说她到底又变得多漂亮了？让李睿泽在国外偶遇她过了这么久，还念念不忘。”
“她从小美到大，只能是更美了呗。”
“要我说，就是几年没见了，一见觉得新奇而已。”
有人大着舌头嘟囔：“她漂亮是漂亮，可惜长了张嘴，骄矜又臭。”
“切，”染蓝发的少爷晃着酒杯冷笑，“人家现在可是瑞士回来的高材生，能跟我们这些纨绔玩儿？”
郑聿嘉始终沉默地喝着酒，听几句就扯下嘴角。
有人终于把话锋转过来，“哎，郑聿嘉。”
郑聿嘉慢条斯理开口，嘴角还噙着笑，“嗯？”
朋友半开玩笑地问：“你和谷音，勉强也算青梅竹马吧？谷音怎么没成你联姻对象？”
郑聿嘉闻言嗤笑，拖长声调，“谷家的掌上明珠——”
“你当谷叔叔舍得把他的心肝宝贝往火坑里推？”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溢出一声冷笑，“我这名声，圈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这些词儿不都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朋友会意地举杯碰了碰他的杯沿，“这倒是不假。”
“再说了，”郑聿嘉倾身向前，“就谷音那性子，真要成了我未婚妻，我能夜不能寐，能活活气出内伤。”
“所以选了柳轻纱？”
“柳？”席晟笑了笑。
“听说柳轻纱也挺漂亮的，郑少，你说是吧？”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潮水般涌向露天阳台。
武池第一个跳起来，“不会是我女神来了吧！”
他踉跄着冲出去，随即爆发出惊呼：“谷音来了！”
郑聿嘉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玻璃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孤零零的脆响，他垂眸转动着空杯，仿佛楼下的喧嚣与他无关。
一楼停车场，一辆全黑的柯尼塞格Jesko像幽灵般滑入车位。
“锦A·Y2222，这车牌号是谷音无疑了。”
引擎熄火后，蝶翼门缓缓升起，一双踩着高跟鞋的白皙长腿迈出车门。
瓷娃娃面庞，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白得透光，在暗处也像自带柔焦，鼻梁纤细挺拔，鼻头精致，像被精心捏塑的玉瓷，上挑的双眼清澈无辜，又带着点妩媚。
不是那种温软的漂亮，而是带着些冷艳锋芒的美。
“卧槽，确实更美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谷音优雅下车，她抱臂立在车边，仰头望向二楼阳台。
栏杆上挤满了张望的人群。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收回视线，在侍者躬身引领下步入宴会厅。
人群渐渐散去，武池慌慌张张跑回来，喘着粗气，“卧槽！卧槽！果然从小美到大的只会更！”
他抓起酒杯猛灌一口，“谷音她！她真的——”
席晟笑着踹他小腿，“得了，那谁都没动静，你倒激动上了。”
武池下意识看向郑聿嘉。
那人正不以为意地转着酒杯，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顿时噎住，讪讪转开话题，“走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郑聿嘉没说话，起身走在最前，顺着阶梯下到一楼会厅，视线瞬间黏在被灯光笼罩的女人身上。
黑发如瀑，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楚楚动人，偏偏眼神又冷又傲，像只漂亮又难驯的猫。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又或许是人群中的吵闹声低了些，谷音转头。
郑聿嘉唇角刚扬起弧度，脚步尚未迈出，谷音却已漠然收回视线，仿佛只是扫过一片空气。
“这……”席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郑聿嘉偏头嗤笑一声，右手向后随意招了招，转身径直走向厅外，水晶灯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有人打量着那辆黑色柯尼塞格咂舌：“她还是那么疯。”
郑聿嘉从席晟那儿要来根烟点燃，薄雾从唇间逸出，被夜风撕碎。
席晟笑骂：“都说了让你自己带烟，又占我便宜。”
武池凑过来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蓝发少爷直接抢过话头，“你是不是真对谷音念念不忘！”
“我对她念念不忘？”郑聿嘉终于正眼瞧人，烟头在夜色里明灭，“凭什么？”
“你们高中不是谈过？她出国你们闹得那么难看，现在她一回来，你就巴巴跑来干坐两小时，见着面又立马走人——”
郑聿嘉闻言闷笑出声，朝旁边穿着吊带裙的女人勾勾手指，那女人立刻贴进他怀里，他掌心随意搭在她裸露的肩头，喉结滚动着吐出烟圈，“呵。”
“你也蠢。”
两人相携走远的背影融进夜色，蓝发少爷愣在原地，“什么毛病？”
席晟轻笑，“你搞错了。”
武池幽幽补充：“他和谷音……”
“从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
“聿嘉。”
女人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你和谷音，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聿嘉改为双手插兜，立在车边，侧脸被灯光镀上冷银边，“你以为呢？”
“前任？”她试探着问。
他低笑出声，烟头在指尖明灭不定，直到那点猩红彻底熄灭在夜风里，才抬脚碾碎最后一点余烬。
“可这说不通。”女人看见郑聿嘉的反应，出声反驳，像是在自问自答。
郑聿嘉迈步向前。
怔怔望着那背影，她听见风里飘来半句被吹散的——
“也许。”
“勉强算是。”
写完了，随心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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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任？勉强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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