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未有意

是,她是想着要在今天与孟浮徐敬慈见面,把试玉支走商量对策的。

可走到半路的时候,宋却又有点迟疑了。

她想,要不然先平平淡淡吃完一顿晚膳,回味一下在江南时不分你我同桌吃饭的日子,再狠下心来寻个理由自己待着。

宋却与徐敬慈下楼时,天色已全暗了。

夜色中的街道比白日里更加繁华,许是大家怕热,都选在晚上出来。

试玉正傻傻地坐在门口。

立秋虽过,可八月仍有余热,人挤人的街道,试玉的额发都被汗浸湿了。

宋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敬慈。

他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吗。原本定的分明是雅间,他怕自己被儿女情长绊住,直接在半路将她拦下,一边装作与孟浮不认识,一边暗示自己放下帷帽让孟浮前来,选在二楼四处漏风的雅座,怕是担心试玉暗中观察而打的幌子。

可怕。

“你怎么在这儿待着?没去吃饭吗?”

在家中尚且能够同桌吃饭,但在外人面前哪有丫头上桌的份,况且人多眼杂的,三个坐在桌上吃饭,单让她一个人站着伺候也太不像话了。因此以这个借口支她出去也不算令人起疑,却不想对方还要施展一出苦肉计。

试玉走上前来:“京城的街道繁杂,又是晚上,属下怕走远了赶不回来,就近吃了点。”

她脸上还是那副古井般的淡然:“小姐,你的帷帽呢?”

“被拿走了。”宋却转身向徐敬慈拜别,“徐大人,那我先回府了,若有急事,可以直接从后院小门进来找我。”

陈山风站在徐敬慈身旁,朝着宋却行了一礼,见着她们二人上了马车,他才对徐敬慈说:“宋姑娘也没那么多计较啊,大人没抢到雅间,她也没说什么呀?”

徐敬慈:“……要你提醒,我下次一定就抢到了。”

“大人真与那孟浮见过啊?”

徐敬慈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周围的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一个两个都要问问他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他真是有口难辨:“你天天跟在我旁边盯梢,你不知道吗?”

“哦。”陈山风悻悻道,“我看宋姑娘问得实在认真,忍不住也问一下。”

上了马车,试玉开口问道:“小姐,要替你把帷帽夺回来吗?”

宋却顿觉莫名其妙,忍不住笑问:“我要它干什么?拿走就拿走了,朋友之间还在乎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吗?”

“朋友?”

“是啊,今日来就是与他见面的,谁知中途碰见徐敬慈了。”宋却歪着身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我对你说起过吗?孟浮,我的义兄。”

马车内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沉默,很久之后试玉才说:“好像没有。”

“下次定带你来见他。”

“小姐。”试玉板着脸,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属下是北疆人,自律法颁布以来,大梁人人自危,生怕和北疆牵扯上关系。”

宋却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

“我九岁那年便把你带在身边,就算你是北疆人,多年的情谊也不是假的。”宋却温声道,“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了结,我们就回江南,不掺和京中的事了。”

试玉很认真地看着她,说:“好。”

不荒村一案结束后,拖泥带水拉出了不少与北疆勾结的官员,大多都在七品以下,最上头那些,目前还接触不到。

宋却只能寄希望于试玉,盼着她多与那位塔尔莱暮交流,好让上头那些有牵扯的官员露出点马脚。

夜半时分,宋却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久,此时居然有些睡不着。

她想起老师对她说,有情不是坏事,但让别人看出你真的有情,那就糟了。

不过这种天生的东西谁都说不准,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让别人看出来不就好了。

世上的真真假假那么多,哪个人没说过几句谎话?善意的恶意的,无心的故意的,真假参半,说话绕弯,旁人猜都要猜上许久。

试玉知她无情,可她偏又有情,于是这份情只能掺着假话有意无意地透漏出来,好让人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真心。

宋却的良心隐隐作痛,或许她真像老师说的那样,不适合玩弄人心。

后院有动静,宋却从床上缓缓坐起,想着她话虽那么说了,但徐敬慈不会这么不讲究礼义廉耻,在这个点过来吧?

她披上薄衫推门去看,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抵死了。

她推了两下:“是谁?”

“小姐,是我。”

“试玉?”

宋却心下一沉,更用力去推门。

“你怎么了?尺素呢?开门。”

对方不答。

宋却在极度的紧张中保持了两分冷静,她猜定是今天的帷帽和适当流露出的真心才惹得对方演这样一出。

可到底几分真假,她也不太确定。虽然试玉面硬心硬,可对她来说,救命之恩与情同姐妹,足够让她露出破绽。

门是打不开了,可窗子不是死的。

宋却泄了劲,将窗户推开。

月色落在窗楹,后院的银杏树绿意正浓。

尺素被捂着嘴押在一边,不断示意宋却快走。

宋却去看站在银杏树下的人。

外族的长相十分好认,深邃的眉眼,浅淡的瞳色。可面前这人却像试玉一样,有些偏中原人的长相。身高体壮,眉眼间却带着柔美,朴素的衣衫穿在身上也没把引人注目的贵气遮掩住。

这人身侧簇拥着一众遮了面的侍卫,宋却越看越不顺眼,她讥笑道:“怎么?乌泱泱一片人,半夜到我的后院来,是要我把中书令的府邸都送给你们吗?”

“你是宋姑娘。”

“中书令之女宋却,见过大人。”

“可我们并未见过。”

“客气一下而已。”宋却面色不善地用非常没礼貌的方法上下打量他,还没开口嘲讽,就被试玉关上了窗户,“……”

“小姐。”她说,“今夜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却想笑,但此刻笑出声来未免太过分了,生生忍了下来,才又挪到门前,深呼吸几口,推开了门。

她在开门时变了脸色,冷冽的神情中带着一点不解和不舍,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一样:“……是你?”

试玉神色微变,别过头去。

“不必说煽情的话。”树下的北疆人说道,“她既向你坦白,那就不该留着一条命。”

“塔尔莱暮。”宋却说,“是你?”

“正是。宋姑娘如何得知?”

“自然是有人告诉。”宋却站在门口,毫不惊慌,“难怪试玉总是心神不宁,原来是与你搭上了线。”

塔尔莱暮不解道:“你早就知道。怎么不先下手?”

“当然是想将你们都引出来。”

塔尔莱暮盯着宋却的脸,很久之后下了个定论:“你在说谎。”

宋却眉头微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直觉。”他说,“你不舍得我杀她,所以你会答应我的要求的。”

老师,更不会玩弄人心的人出现了。

您虽教我不要与差生比,可学生实在忍不住。

宋却凭着与生俱来的淡漠,很不屑地回答了塔尔莱暮:“蠢货。”

她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值得你们费心劳力地来寻。我一不在朝堂,二不在边疆,你买通了我,又有什么用?”

“周衍,很麻烦。”塔尔莱暮在提到此人时,面上终于有些了表情,他语气里尽是杀意,“他毁了我们很大一部分探子。你是主谋。”

“我想要你。”他说。

宋却笑了:“那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等此仗胜利,我会请求你们的陛下,让你和亲。”

宋却:“……”

宋却:“那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一劳永逸。”

“你很漂亮。我们的规矩,成王的人要娶最漂亮的姑娘。”

宋却看了他许久,最后眼眸垂下,敛去所有的嘲讽:“我不是最漂亮的姑娘,也不可能嫁给你,但我确实能帮你。当然,你的诚意也要让我看到。”

“我会留下试玉的命。”

“只是留下性命吗?烦请您把人也还我吧,她吃惯了府上的食物,再与你们为伍,怕也是要水土不服的。”

塔尔莱暮:“徐舍死时,我会将试玉送还。”

“跟徐敬慈又有什么关系?”

“打不过他。”

宋却:“……”

“你人脉广,又聪明,我信你。”

宋却:“……”

宋却觉得演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她再演下去的话怕是要骂人。内心一番挣扎过后,她还是开口了:“但你不能现在就走,你让试玉……”

塔尔莱暮打了个手势:“我会派人在暗处盯着你。三天。我要徐舍死。”

他不给宋却说话的机会,带着一群穿得黑漆漆的人消失在夜色中。

后院安静得可怕,只有中了软骨散的尺素在愤恨地捶地,其余一切都像是没人来过的样子。

宋却心里五味杂陈,最后没忍住笑了,但当务之急还是把尺素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姐。”尺素气急,但奈何没有力气,只能靠在宋却怀里,“小姐,你干嘛答应他们!试玉和我都甘愿为了你去死,你不能跟北疆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都是蠢蛋,你少跟他们玩。”宋却言简意赅,“口头答应罢了。我给你请个大夫。”

“啊?那试玉……”

“信我还是信她?”

“信你。”

“那就先别问,之后再跟你说。”

这里解释一下:塔尔莱暮从孟浮那里学到了玩弄人心,觉得宋却会因为试玉而被威胁,但其实宋却觉得很ok,但还是演出一副被威胁的样子,塔尔莱暮就会照着她的行动反着来,但他反着来的每个动作都是宋却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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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未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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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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