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间锲而不舍的尝试终于撞开了恐龙乐园的大门。

庄素看着眼前熟悉的草坪和5D霸王龙,有些感慨。她挽着爷爷的手臂,向爷爷介绍道,“爷爷,这是个恐龙乐园,之前我来过。您当这里是平行时空可能更容易接受……”

因为自己对这里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庄素巴拉巴拉的介绍粗糙得很,但爷爷听得认真,尤其在看到活恐龙后,握住庄素的手都在颤动。

“这些……这些都是活恐龙?”爷爷红着眼圈激动地问。

“嗯,应该都是真的。”庄素跳过了遇到人形肢体异化的恐龙人的事,“爷爷,我送您去我的居住地休息一会儿,您在居住地等我吧,我去打听点事情。”她没有告诉爷爷来这里的目的,万一是空欢喜一场,爷爷更难受吧。

两人分开后,庄素在脑中定位了伴游中心。当她抵达时,西装型男正站在通体乌黑的水立方门前。

西装型男挑眉看向庄素,“您带了新朋友来。”他饶有兴趣地望进她眼里,像在直视隐藏在庄素体内的黑雾。

“你能感知到它?”庄素有些吃惊。

“当然,它与我们同源。”西装型男彬彬有礼道。

“能拔除它吗?”

西装型男笑容渐失,“您不喜欢它的庇佑?它在守护您。”

闻言庄素叹了口气,“我了解,但它是动物。人被攻击时并不总是希望用本能的三种反应去应对,它的守护于我是双刃剑。”

见西装型男抵触,庄素补充说,“如果它与你们同源,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它留在这里?”

“有的,但剥离的过程并不轻松。”

西装型男爽快的答复令庄素松了一口气,“需要做什么?”

“这取决于您的心。”西装型男继续解释,眼神深沉,“您释怀了吗?”

庄素沉吟,“上一次我得到的三个地址中,至少有一个人不是死亡而是脱离了这个异世界吧?”庄素直球问道。

“是。”

“此前你说生命力消失会失去居所所有权,是指在异世界里的生命力?这个人回到了现实世界?”

“您很聪明。” 西装型男笑了,“您决定要放下了吗?”

“有其他方法吗?”

西装型男给了庄素一个手势请她稍等,随后转身进入了伴游中心。庄素在门前等了半晌,才见他出来。

“这颗珠子您收好。您准备剥离它时,带着珠子来这里吧。”

看着手掌中玻璃质地的珠子,庄素觉得表面重重叠叠的花纹有些眼熟,仔细辨认后发现与西装型男脖颈间的纹身一样。

“这纹身是什么含义?”庄素指着自己的脖颈问道。

“如果某天您变成这个世界的永久居民,便会懂了。”西装型男似答非答。

回到居住地,庄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爷爷。

“太好了……太好了……”爷爷握住庄素的双手,喜极而泣,“咱们现在,现在就去吧。”

“好~“

爷孙跟随西装型男来到了西南部森林外围。

“老先生,为了保障仪式过程的顺利完成,还请您沿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待结束后,这位小姐会与您汇合。”

西装型男为爷爷示明了方向,他手掌指向的地方,一条平坦的乡间小路神奇地出现并延伸了出去。

“仪式会不会有风险?我不能留下陪素素嘛?”爷爷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关心则乱,老人家您放心,仪式只我们在会比较安全,以免误伤到您。”

听西装型男这么说,庄素晃了晃爷爷胳膊,“爷爷,您在这里我会分心的。”

“好吧好吧,一定保重自身,别受伤。”爷爷嘴上叮嘱着庄素,心里隐约还是不安。“我先过去等你。”

“嗯嗯~”

爷爷走远后,庄素阐述事实般冷静地问西装型男,“爷爷是异世界的一部分?”

“是,但他只存在于你的异世界,原不应出现在这里。”

“如果使用这个珠子时,爷爷所处的距离不够远,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烙印可能会失败,”西装型男顿了顿,又补充,“甚至错误地烙印在老先生身上。”

“你能判断我爷爷的位置?”

“当然,您也可以。”庄素瞬间明白了如何操作,原来不只是建筑坐标可以被追踪,移动的人也可以,只要明确知道对方的身份或长相。

庄素很快定位了爷爷,随即开口又问,“你说的路尽头,是这里和我的异世界交汇处?”

“没错。准确说,在到达边界后,就会自动识别,迈入你的异世界了,走不到尽头。”

两人等待中,庄素幽幽地问,“我的异世界还可以存在多久?”

西装型男转而问庄素,“你愿意用现世的时间去交换异世界的存续吗?”

“我愿意!”没有一秒迟疑,庄素抢答,眼神中燃着希望的火。

“或许,异世界会因你的善心给予你机缘。”西装型男神神秘秘的,令庄素有些不爽,“好了,我们开始吧。”西装型男主动结束了话题。

他站在庄素面前,伸出右手掌,抵住庄素心脏上方。一阵雷电贯穿头顶又窜入地下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庄素下意识伸手揪住了西装型男的手臂和前襟,如离水的鱼,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

在庄素看不见的身后,一团黑雾逐渐成形,昆虫的头部和触角变得清晰可辨。这黑雾的蔓延竟像不会停止一般,当它不再扩张,半个草原都已被笼上阴影。头部两侧的黑雾突然带动气流,卷起两股强烈的风浪,周围的森林瞬间传来无数树干爆裂的声音。

西装型男收回手臂,抬头望着它。

庄素回头的瞬间便意识到,这是一只巨大的蝴蝶。

“现在……咳咳……要怎么做……”庄素的喉咙因刚刚的缺氧,十分沙哑。

“把珠子喂给它,告诉它,你已经足够强大,它自由了。”

“这么简单?”庄素觉得难以置信。

“只要你从心底认同这句话,就这么简单。机会只此一次。”西装型男不紧不慢地说,完全无视上方虎视眈眈的黑雾。

庄素犹豫了,现在的自己可以认同自己是强大的么……只要想到自己会再次失去爷爷,她便濒临崩溃。但,机会只此一次……只要拔除了黑雾,就能了了压在爷爷心上最重的这块石头,爷爷才能真正的安心……

庄素再次抬头看向黑雾时,眼中带着坚定。

随着话音出口,珠子爆发出金光,笼罩住黑雾,金光从四周不断压缩直至黑雾消失,金光变为了手掌大小。金光飘向庄素,在她额头一点,金光消散后,庄素看到了一只雪白的蝴蝶忽闪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谢谢你。”庄素由衷道。

西装型男微微施礼,告别了庄素。

拔除了黑雾,爷爷拉着庄素痛饮了一杯,开怀大笑,说许久没有这么畅快了。搬走了这块沉重的石头,庄素觉得自己也轻松了很多。

“爷爷,我们做点什么,庆祝一下吧?”

爷爷捋着胡须,点着头,“嗯,要能长久地留下来,哈哈,每次看到就心旷神怡。”爷爷这个要求有点高,庄素一时想不出。

“明天我和小八出门去采买,给你个惊喜,哈哈。”

爷俩一早出门,快晌午才回来,还是和好几个工人开着卡车一道。

庄素惊讶地迎出来,“树?”

“素素!”爷爷高声唤着庄素,“快出来看爷爷买的流苏~”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在小院种好了这棵十米高的流苏。

“等着来年春天开花,一定很美,和我家素素一样漂亮。”爷爷看着流苏,满眼的满意。

之后每年流苏树开花的时候,一家三口就喜欢坐在小院里,吃着瓜果,喝着茶水,欣赏风扶流苏舞翩跹,琼花绽放动云烟的美景。

转眼又是一轮,树下再没了小八,爷爷的身体也因年迈,越来越虚弱,胃口也越来越差。还有一月有余便四月了,但爷爷终是没能熬到流苏开花。

庄素看着床上爷爷的身体逐渐虚化、散去,她惶恐且徒然地想要拢进怀里,却连衣物都一起化为乌有。

她伏在床上,悲戚不能自已。

“咕噜噜” 小球落地滚动的声音,使庄素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方向。是一颗黄色的琥珀珠子。庄素跌跌撞撞跪爬着捡起了珠子。温热的触感和握在手心时传来的熟悉气息,让庄素毫不怀疑,这是爷爷留下的东西。

庄素紧紧地将琥珀珠子攥在手心,抱入怀中,整个人蜷在地上,失声痛苦。几日的不吃不喝,令庄素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许久,她看到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东西向自己走来。竟和小八长得一模一样!

小八开口向自己抱怨,“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没为你换到合适的家呢!”小八表情有些气鼓鼓的。

原本心如死灰的庄素看着小八张合着嘴,吐出人言,一时觉得自己是真的疯魔了。“什么家?”

“我活着的时候你给了我家,你死去时,我也要给你一个家啊~我有一直努力工作呢~”小八言语里都是骄傲。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小八从一开始的抱怨,慢慢变得难过,最后一直在道歉。庄素说,“没关系啊,能见到小八就很开心,住哪里都没关系。”

但小八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庄素蹲下身,抱住了小八的头,温柔地靠着它,抚摸着它的后背,等待小八的情绪恢复平稳。庄素听着小八的呼吸,自己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平静了许多。

周围的黑色逐渐褪去,庄素发现远处也都是和自己宠物重逢的人。有人怀里抱着脸上还脏兮兮的猫;有人被一群大狗狗团团围着,争着往怀里钻;还有人被一条黄金蟒缠住了身体,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见小八平静了下来,庄素刚要说话,它就拉着庄素的裤脚往人群反方向跑,“你还是先别死,迟点再过来。我……我很快就能……就能……”小八呜咽着,不顾庄素的挣扎,死命拽着她的裤脚往来时的路拖。

“虽然在这里我也很想你……可还……还不到时候……”大颗的泪珠从小八眼中滚落。

庄素也难过起来,“小八,小八你听我说,”小八的力气比它活着时大许多,庄素拗不过,几乎快被拖到了原点,“我愿意留在这里,想和你一起,不好吗?”

“不好……呜呜……你要努力……爷爷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等你变成老奶奶,我在家里迎接你……”说罢,小八一个用力将庄素甩飞了出去。

当庄素从昏迷中醒来时,耳边依旧回荡着小八的话。

她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攥紧了琥珀,久久未动。异世界的时间流逝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几乎停滞。空间像被绞紧的弦,终于,在庄素眼尾的泪珠滑落到空中时,分崩离析。

庄素,消散了。

回到现世的庄素,因着那琥珀珠子,保有了在异世界的记忆。

从医院醒来这年,庄素三十四岁,罗希,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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