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豫中城行走的行人慢慢消散,灯火通明的街道褪去了华丽的色彩,露出一面面被洪水浸染过后的湿哒哒的墙体。
灯红酒绿的招牌断成四分五裂的烂木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金曜只觉无数的哭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他耳膜生疼,不由蹙紧了眉。
他们跳上了高空,黄河绵延千里,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惨淡。
沃野平原变成了百里沼泽,千门万户人去楼空,就连城门口那巨大的狼神雕像,此刻也静静的躺在了地上。
“这……”
金曜张大了嘴,一个月前这里的繁荣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变成了如此破败的模样,金曜一时失了言语。
路遗看着这满目疮痍,不由蹙紧了眉。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无数的声音,他们虔诚地向他祈愿,他们声嘶力竭的声讨,以及他们绝望的呐喊。
“小师傅说的竟是真的。”
金曜看了路遗一眼,他从未在路遗眼中看到过如此剧烈的情绪,纵然他极力压制着,但语气却出卖了他。
“路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曜问道。
路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收敛了大半的情绪。
路遗还没答话,响亮的掌声从远处响起,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金曜戒备地看着远方:“什么人,别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本君烧死你!”
金曜话音刚落,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从远处飘了过来。
那人带着一身雾气,身量修长,看不清脸。
“小神君,路遗神君,他们在这小小的结界中过的好好的,你们何必如此残忍,让他们想起曾经的伤心事呢?”
金曜拧眉:“你胡说,分明是你用了什么妖术,将这些死去的人困在这里!”
白衣人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神君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满足了他们一些愿望,给了他们一丝希望罢了,怎么能算妖术?”
金曜怒道:“别扯些有的没的,他们的死还不是你害的?!既然你敢出来,那就跟我们去神主那里领罪吧!”
金曜说着就要朝白衣人攻击过去。
但他的攻击却落了空,白雾中心打了几个漩涡那白衣人就消失不见了,不肖半刻,又从另一个地方聚集而出。
“小神君果真如传闻般,脾气有些暴躁。不过,这次小神君说错了,他们的死和在下没有丝毫关系,若在下说,这一切都是小神君造成的 ,小神君可信?”
金曜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你胡说!”
他如今本本分分,就算之前,也从没干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这可是一城的百姓啊,他就算整日里作死,也不会真的作死到这种地步,将一城的百姓当作玩物。
白衣人见金曜不信,呵呵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休想污蔑本君!纳命来!”
白衣人再次躲过了金曜的攻击,金曜有些气急败坏,他每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躲过去了,完了那家伙还用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刺激他。
金曜最是受不得别人说他的坏话,更何况这人给他造了这么大一个谣,他怎么会不动气。
正当金曜打算拿出银鞭之际,路遗握住了他的手。“曜儿,冷静。”
金曜愤愤地放下了手,死死盯着白雾里那个身影。
路遗这才看向白衣人:“不知阁下和悉达多小师傅可认识?”
白衣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道:“路遗神君好眼力,竟然这么快就猜出了么?也罢,既如此,本座也无需再遮遮掩掩。”
白雾褪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然而金曜却再次震惊掉了下巴。
“悉达多?”
这明明是一张和悉达多一般无二的脸。
路遗神色淡然,握了握金曜的手腕。
白衣人看着金曜笑道:“非也!本座名唤乔达摩。”
乔达摩看向金曜,眸子泛着淡棕色的光晕。
路遗道:“乔达摩?你是悉达多口中那个哥哥?”
乔达摩神色微凉:“是吗?那个傻子这么说的?既如此,你们如此认为也不无不可。”
金曜拧眉看着悉达多:“你什么意思?”
乔达摩淡笑一声,却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路遗道:“路遗神君,久仰大名。本座诚邀路遗神君入我佛教,日后定可成为我佛界至关重要的一员。”
路遗脸色依旧平淡,语气带着一丝不解:“佛界?”
乔达摩脸上现出一丝向往:“不错,天道不仁,我等何不自立一界,对抗天道?”
路遗被乔达摩这三言不着两语的话说的有点困惑,但稍一琢磨,他似乎多少看出了一些这人的目的。
这是个极端反抗天道的赌徒,妄图推翻天道创立自己的世界。
果真是个疯子。
乔达摩见路遗不答,当即说道:“怎么?你不愿?本座也不妨告诉你,就算你不答应,到时候也会答应,因为这个纪元即将结束。到时候,若你还遵循这狗屁的天道,定然会归于混沌!而且,你可知你身边这个小朋友是什么身份?”
金曜对乔达摩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懂:“你什么意思?什么纪元?我看你就是看不惯三界,打算背叛神主!”
乔达摩冷哼一声:“神主?小神君啊小神君,不,本座或许该唤你一声天道化身!神主竟然还妄图感化你,我看那都是妄想!”
天道化身?这又是什么鬼?
金曜更是满头雾水。
“你在瞎逼逼什么?本君懒得和你废话!跟本君回去,这一城的百姓还有王家那上千条人命也该有个结果了!”
乔达摩冷哼一声:“就凭你?如今你打不过本尊,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当然,如今本座如今也杀不死你。”
金曜气结,他似乎又被小看了,不过转念一想,这讨人厌的家伙似乎说的也不无道理,以他如今的实力还真打不过。
路遗看着乔达摩,突然说道:“天道化身是什么意思?”
乔达摩也没打算瞒着他,说道:“字面意思,天道欲毁灭整个三界,重启下一纪元。而他,孔雀神君,天生道体,就是天道为自己在三界挑选的躯壳,他要亲眼看看这世间的缺点是什么,以用来重整下一个纪元。所以,杀了他,说不定这个世界还能多挣扎一些时间。怎么样,路遗神君,如今可有兴趣入我佛界?”
金曜听得满头雾水,但直觉这家伙说的话没一句是说他好的:“什么狗屁天道化身,本君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路遗,你别听他废话,依本君看还是抓了这家伙交给神主处置!”
路遗安抚似地摸了摸金曜的脑袋,而后看向乔达摩:“天道化身?连神主都不曾提过,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又为何要信你?”
乔达摩也不着急,道:“神主?你又怎知神主不知道?”
路遗微微蹙了蹙眉,不由想到了三百多年前的一天,那时候神主和风竹音不过刚刚重生没几年。
那时候,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酆都建立了鬼城,神界创立了天庭,甚至连人界的修正都在稳步进行。
明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恢复着往日的繁荣,但有时候,路遗却仿佛总能从神主的脸上看到一丝哀伤。
神主和风竹音在三界各处来回奔跑,路遗不知道他们在忙碌什么直到有一天,神主从不知何处带回了一个果子,据传那时天生道果。
有一天,路遗从人界回道章尾山,看着神主在炎阳殿拿着那只道果发呆,他刚想过去,风竹音就从门后走了出来。
风竹音轻轻敲了敲帝阳的额头。
“阿阳,又在想它?”
帝阳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知,天道到底想做什么?若这一纪元注定结束,那我们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但我亦知,纵然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亦想为这三界尽最后一点力量。”
风竹音道:“给凤凰吧。”
帝阳疑惑:“嗯?”
风竹音将帝阳搂在了怀里,道:“你我本就是天道造就,本就与天道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他要生在三界,又不能脱离掌控,凤凰的孩子最好。”
帝阳没有拒绝。
那是路遗第一次听到有关天道,有关纪元的话。
他当时不理解,但他向来记性极好,只听过一次,就牢牢记在了心里,却不曾想今日在此处,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话题。
虽然他的感情告诉自己这乔达摩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路遗难得脸色沉沉。
“路遗?路遗?你不会信了这家伙的鬼话了吧。”金曜见路遗半天没答话,握住了路遗的手。
路遗回过神来,看着金曜水灵灵狭长而有单纯的眼,不由再次愣了神。
“你怎么了?”金曜急问。
乔达摩呵呵笑了两声道:“路遗神君,天道想要重启纪元,他的这一化身自然会回去,但若是他永远也回不去呢?本座的话,还希望路遗神君好好考虑。”
路遗看向乔达摩:“我凭什么信你?”
乔达摩笑道:“路遗神君,本座也不瞒你,前世本座也曾掌管这神界,为这苍生而死,本座自然不忍苍生受难,但本座死的那日才知,这世间终究会有穷尽的那一日。本座的骸骨受了神主三百年香火,却被孔雀神君吞入了腹中,你说,这世间能有什么东西能够吞入本座的骸骨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呢?除非他是能化万物的天道!”
金曜不由瞪大了眼睛:“骸骨?你,你是……”
金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在他眼前忽然消失不见的骸骨。
“你胡说,本君从来没吞了你的骸骨!它是自己消失的,与本君无关!本君不过是打破了神主设下的结界而已!”
乔达摩却忽然笑了,那笑意忽然让金曜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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