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名信使的对谈

严尚立看见沈东鹏站在长老身边,成群的鱼在红色拱桥下游来游去,不时腾空跃起,岸上的人神色各异,似乎在焦灼地等待什么,严尚立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到悲伤、愤怒、质疑,但更多的是喜悦,毕竟,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执事之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既然嫌犯已被锁定,多余的担心就属不必要了,接下来只要安安心心地看大戏,执事这种大人物的死亡,代表了很多人的重生,某种意义上,绝大部分人都要感谢执事的死。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河心出现一道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变成两道水墙,水墙中间空空如也,装载执事棺材的木舟滞空,悬停在两堵水墙中央,忽然,一艘巨轮从河底缓缓升上来,稳稳地托住木舟,接着,水墙慢慢聚拢,河水陷入疯狂地骚动,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巨轮沿着漩涡中心的那个漏斗飞快旋转,巨轮被漩涡吸入,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岸上的人发出一阵呼声,河中央只见一个巨大的漩涡,发出震耳的咆哮。

据说,这是一艘通往地狱之门的船。如果巨轮被这个漩涡彻底吞噬,则说明执事没有获得先祖先贤的认可,他将永远地被埋在水下,永久地接受地狱烈火的灼炼。

众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河中的大漩涡,突然,水面冒出一个尖角,船钻出水面。人群爆发一阵热烈的声音,那个大漩涡逐渐变小,最终恢复为平静的河面,巨轮停在河面,透过巨轮的半透明窗户,看到隐隐灼灼走动的人影,这些人,是通过地狱之门来到船上,一路护送执事的地狱拱卫。

巨轮四周围着密密麻麻的鱼群,祭司踩着水面,走向巨轮,最后飞身跃上巨轮的顶端,祭司是巨轮的舵手,鱼群是巨轮的护航,载着执事的巨轮缓缓朝河流上游前进。

岸上的人随巨轮缓慢地转动自己的身子,眼睛仔细地打量巨轮的每一处细节,巨轮穿过暮色猩红的落日,落日的中心燃起熊熊大火,夜色将近,黑夜到来,暮色中一轮白色焰火高高地悬挂在上空,远方传来群狼、鬣狗、狒狒、狮子的嚎叫。

夜色降临了。

沈东鹏一直站在长老身边,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强作笑脸,心中暗想,到时候查出来是谁开这样一个玩笑,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绝对要把他摁到律法的坑里,把他活埋。

外面亮如白昼,中子屋闪着淡淡的微光。借着夜色的微光,沈东鹏绕中子屋一圈,中子屋只有长老一人,长老看起来足够老,脸像枯老的树皮一样只看见褶皱,身子跟树干一样笔直挺立。

长老盘坐在一个蒲团上,像仙人一样在夜色中打坐。沈东鹏俯下身子,凑近脑袋,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长老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每当沈东鹏心烦气躁、身不由己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抡起拳头,朝一个东西砸去。

他抡起拳头朝长老砸去。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卫士钳住沈东鹏的手腕,长老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沈东鹏那张暴怒的面孔,伸手捏住沈东鹏的另一只手,一阵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沈东鹏手腕的骨头被长老捏碎了。

长老放开沈东鹏,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信使,明天跟我去举行执事的葬礼。”

沈东鹏看着自己那只垂荡的手,呆呆地定在那里,忘记了疼痛,片刻之后,说道,“我明白了,但是,能否告诉我,这是在哪里?”

长老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腕,这一次,沈东鹏感到疼痛消失了,寂静的空气中听到骨头生长的声音,被长老捏碎的骨头神奇地愈合了。

神不知鬼不觉,一口棺材落在中子屋前厅,长老对沈东鹏说,“祭司来了,你换上信使的服饰。”

白色火焰透过门框,沈东鹏看得十分清楚,祭司看起来高雅贤淑,白色的流丝长裙包裹着一副曼妙的身躯,她踩着木屐,走到棺材前,绕棺木走了两圈,随祭司前来的执事和执事家属跟在祭司后面,绕行棺木两圈之后,分别落座前厅两侧。

祭司站在棺材前头,双手朝上挥了挥,棺木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往上吸,漂浮在空中,然后又缓缓地落到地上。

沈东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一系列操作,直到祭司和长老并排坐下,秋晨晖换上信使的服饰走出来,在他耳侧说道,“站那边。”

两名信使分立于长老和祭司的身侧,执事长子起身叩拜,然后坐下,说道,“父亲的葬事劳烦您费心了。”

“执事一生兢兢业业,最后死在任上,也是善始善终。”祭司递给长老一个圆形表盘,长老拿过来赐予执事长子,“这是大祭司调制的星象时间,原本属于执事,现在传送与你,希望你保持执事的一贯作风,继承执事的遗志,忍痛负重,完成执事未尽的事业。”

“小辈定当如此。想当初,父亲升任执事,就放弃了父亲一职,希望父亲列位先祖先贤之后,能护佑我们这些小辈一路顺畅。”

“定当如此,你父亲直到死,还坐在他那张办公椅上。”

“外面有些流言蜚语,说是父亲身首异处,神龙爆裂,是上天降罪于他的证明,他将遁入地狱之门,先祖先贤将不会承认他这种不孝子孙。”

“外头的消息信不得。”

“还有谣言,说是父亲一死,接下来遭罪的将是我们。”

“耳听不如眼观,明天我们将开放中子屋,所有人可以瞻仰执事的遗体,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你大可放心,我们指望你继承父亲的遗志,为维护域的文明做贡献,那些市井传闻,不信也罢。”

“众口铄金,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该用法力阻止。”

“你说得是,今后要仰仗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烂嚼舌头确实不是文明人的好习惯。”

“长老说得是,这些事都得管起来,那些人,一有空闲,就乱说,还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对他们太好了,人就不能对祂们太好,一好就得意忘形,忘了本色。”

“年轻人有想法,很好。”

“父亲的空缺?”

“每个人一辈子只有一个父亲,一切还是节哀顺变的好。你父亲为域奉献一生,他定会保佑你们家业兴旺,家族长盛不衰。”

长老说完,执事呈上拟定的祭词,祭司和长老发布联席通告,为执事敲响的丧钟宣告黎明到来,域内任何人都可到中子屋瞻仰执事的容颜。

从黎明到傍晚,执事的葬礼在闹哄哄中完满结束。沈东鹏站了一天,他感到身体的不适,有多久没这样站过了,等人群散去,沈东鹏在广场滞留了一会,他看向钟楼,钟楼四四方方的基座上分层排列重屋,间距规格独具一格,整体显得端庄美丽,突然,飞出几只喜鹊,喳喳地叫着,围着钟楼转了几圈之后,又突然安静下来,钻回楼里栖息。

钟楼使域内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具有特定的意义。就在此刻,沈东鹏想起,他以后无法踌躇满志地迈着步子走在伟大的理想之路上,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冲击着他,如同十月的桂花香,突然无影无踪地弥散在空气中,沈东鹏带着失意的神情,拖着僵硬的步伐朝中子屋走去。

秋晨晖坐在台阶上,布偶猫跟一滩泥一样,舒展它的爪子卧在地上。猫是最懂舒适的行家里手。秋晨晖有点漫不经心,微笑着说道,“完了。”

“没有,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我在干什么,完全不知道,这事没完。”沈东鹏瞟了眼眯着眼睛的猫,在秋晨晖旁边坐下。

“像不像电影?。”

“一想到我的生命将要在这里,这样消逝,受不了。”

“这里算是丰富多彩了。”

“丰富多彩到不正常,像一锅东北乱炖。”

“还是挺有规律、秩序、美感的。”

“我才来两天,就感觉生命在无谓地消耗流逝了,好像这辈子就要这样过了。”

“我不为还没到来的事情自寻烦恼。”

“你该想一想,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

“操心这些也毫无用处。”

“我确信,他们那些迷人眼瘴的东西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实现的。”

“大概是的。”

“但是他们似乎相信那是神力。”

“糊弄与欺骗,只要他们愿意相信,就是真的。神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给他们住,谁会不相信神呢。”

“才两天,你就认同他们了?以前总有人说女人靠不住,我还会批评他们几句,现在事实证明,女人确实靠不住。”

“女人在哪都一样,不会因为换一个地方就有所改变。”

“敏感、脆弱、嫉妒心强,小心眼,缺乏大局观。”

“是吗?你看到的女人,想象的女人,还是神塑造的女人?神其实无处不在。”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一个真实存在,一个虚无缥缈,造神和迷信活动本质没什么区别。”

“那人怎么鉴定自己活着?能吃能喝,四肢健全,还是说有其它辨认的依据呢?”

“所以说人活着一定要有理想,有目标,说了你也不懂,你们女人,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

“为了人民的幸福,人类文明的繁荣,这些伟大理想和目标?”

“不错。要想想办法,不能就这样。发生的这一切好像一场梦,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太好笑了。”

“挺有趣的。”

“挺有趣?你这么看?”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错,眼看着一切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人间地狱的痛苦吧。”

“我不这么想,得做点什么,得做点事。”

“很多人会碰到这种情况,无事可做。”

“你们女人确实可以无所事事,躺着什么都来了。”

“是吗?神赐予的吗?”

“得了,以后我出去的时候,你就盯着那个长老,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报告给我。”

“如果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最想做什么?”

“成为王者。”

“伟大理想之路的王者?”

“行了,你记着要盯好那个长老。”

沈东鹏刚到这里的那种意气风华消失了,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拿到了加官进爵的筹码,现在,他说不上心灰意冷,但任意哪个方向,他都看不到对自己有利的征召,他没有气馁,但是,他不像秋晨晖那样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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