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戛然而止。
程吱是最先反应过来并立马松开了拉在一起的双手。
连淮也不自觉转过身去看那背后来人。
是亨利。
距离两人三四米的地方，亨利率先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少爷，先生来让我通知你，香港那边的那位找你。”
后半句的声音压的极低，程吱几乎完全不能听见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只知道亨利似乎是传达了某些指令，连淮眉头皱的很深，但也只是那一瞬的事。
他快步走了回去，甚至没来得及和她解释，只留下一句。
“等我回来。”
程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在此刻，连骨子里都是冷漠淡然的。
庄子外似乎还来了什么人正在等连淮，一行人上了车后，车子很快就开远了。
偌大的庄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亨利询问她有无用餐的需求。
现在时间还早，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午餐，食材全部是庄子上的禽肉与蔬菜。
餐厅内的装修和连家的小楼有些相似，都是些古朴低调又不失奢华的装饰。
餐桌前尾各有一处烛台，厅内较为昏暗，烛火黯然，给用餐氛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除了上菜的几个侍者偶尔走动，整个厅内便只剩下她一人，免不得生出一种灵肉分离的割裂之感。
她向来会被这些困扰。
庄子现在正是苦菊上市的季节，程吱并不喜欢苦菊的味道，可偏偏今天多吃了几口。
初入口时苦菊的苦涩便在嘴里弥漫开来，无缘由的酸涩，但在舌尖轻触之后，一股甘甜便在味蕾间弥散开来。
她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连淮。
和品尝这苦菊是一样的。
明明不该喜欢的。
连淮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她并不了解。他全身都散发着一种神秘与未知的气息，可越是这样的人，却又忍不住让人想要靠近与沉沦，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感情就是这样的甜蜜的毒药，因为无法掌握用量，只能清醒着沉沦。无法掌握的感情，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就像看一本小说，看到兴致之处被中断了，戛然而止的**才更令人上头。
感情的事情道不明，也说不清。
主菜吃完她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胃口，走出餐厅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四月的阳光像是偷来的，时间流逝得却异常的缓慢。
可能是和连淮在一起待久了，三天养成一个小习惯。
但是无法否决的是，她对连淮真的有过好感。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
她向亨利示意，感谢了他今天的招待。
亨利表示她可以再等一下连淮，但是具体回来的日期无法得知。
最后，程吱被告知，连淮去香港了。
好在，两人开来的车连淮并未开走，她的出行尚且自由。
只是到最后，两人好像都忘了一件事。
他们之间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也或许是他的刻意而为。
“你就帮我告诉他，我有工作先走了。”
亨利虽然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
程吱将开来的车开回连家大宅，然后直接打车去了最近的机场。
南加州现在是凌晨，从国内飞最近的航班要去日本转一次机，到了南加州预计正好是第二天夜里。
好在有朋友已经在南加州了，虽然现在还没开学，她准备先过去玩两天，再去拜访一下之前联系好的教授。
趁着路上的时间，她先给房东发去消息，又托朋友先预付了一年的租金。
登机时间是下午三点，好在一路畅通无阻，成功预留了一个小时到达T3国际航站楼处。
上飞机前，她才给程兰漪发去短信，告知她马上要去国外读书的事情。
程兰漪和连霍已经回到连家。
临关机前，她才收到程兰漪的回复。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再说。】
她又刷新了一遍手机，确定再没收到任何消息和添加好友通知，才将手机关机。
飞机的轰鸣声响起，程吱闭眼假寐，她当然睡不着。
思绪混乱，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遥远的远方，从那个静谧的夜晚相识到分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天。
这次来参加程兰漪的婚礼，她本意就是为了散心，当作一次旅行。
可现在，她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温柔而又略带忧伤的暖流在缓缓流淌。连淮的身影，好像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了。那些共度的时光，像她们最后一晚看的那场电影，现在电影放映结束了。他的话语，他的笑，甚至那些微小到可以忽视的细节里，她可以忘记这个人的相貌，但是印记无法消除。
飞机起飞至上空，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最后地深深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江南，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只是心底到底还是有遗憾的。
遗憾的是麦地里那片未成熟的小麦，遗憾的是那条未被踏足的林间密地，遗憾的是连最后连一句正式的告别也没有。
可遗憾本就是人生的常态，正因为有了遗憾，在那些弥足珍贵的瞬间来临之时，才觉得极其难得。
当然，她也是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的。
可能从小经历了父母的不睦，导致她对婚姻没有太多的向往，也讨厌将自己的情绪凌驾于别人的施舍之上。
这样就不像她了。
她的旅途的终点，一定是自己。
所以，今天她将他们的开始，重新归还给这片大地，也就让他们相忘于这个江南吧。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或许是命运巧妙的安排，才能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跨越千山万水，穿过茫茫人海，来到你身边。
再美丽的邂逅也会有分别，然后再回归人海，各自前行。
这就是相遇的意义。
不过她永远都会记得。
微风中冷冽的苦松香，像遥远的远古森林。
神秘，又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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