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世家公子,哪里分得清草和菜,听见动静就跑进来,谁承想却闯了祸。
裴如玉心头一惊,忙四下张望,见赵枭走远,才像个□□似地蹦出菜园,袍角和鞋底都沾满了泥。
他再不敢逗留,顾不得体面,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待王阐回来,见那满园狼藉,登时气得瘫坐在地,揪出学子们一顿好问。
众人纷纷摇头,王阐来回踱步,倏地想起什么来,走到赵枭跟前冷声质问:“顾老说罚你去稻香院锄草,是你干的好事吧!”
赵枭一板一眼:“不是我。”
王阐来火,猛地一拍桌子:“还敢狡辩!你这下三滥的手段,你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
裴如玉见状,瞬时紧张起来。
他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见他咄咄逼人,赵枭睨他一眼:“若不是我呢,夫子又当如何?”
王阐见她如此笃定,心中起疑,转念一想,能得令去稻香院的只有她一人,其他的世家子弟怎么会干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来,只能是这个穷书生。
他大言不惭:“我授业解惑十余年来从不看错人,若不是你做得,老夫亲自写引咎书于你!”
赵枭挑眉:“好。”
她转身过去,一把揪起缩在角落的裴如玉:“是他踩的,我亲眼所见。”
数十双目光齐齐向他看来,登时叫他无地自容。
王阐见状怒道:“一派胡言!裴公子乃人中龙凤,岂会做出如此下作事来?”
赵枭冷笑一声:“不信?他昨儿脱的那双鞋还未来得及洗,上头沾了你院子里的泥,再不济,你拿着他的鞋去跟院里的印子一比就是,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
裴如玉再也受不住这样**裸的对峙,低头闷声承认:“先生……是学生踩的……”
王阐不可思议:“你?”
裴如玉低头默认。
赵枭抱胸,冷眼旁观。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王阐马失前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输了个彻底。
他若早知道是裴如玉踩的,何至于如此夸下海口!
面对学子们满含戏谑的眼神,王阐满面涨红,拂袖而去,赵枭在后头喊:“别忘了写引咎书,学生等着。”
待王阐气冲冲地跑走,周遭的学子们蜂拥而至,把赵枭团团围住。
“赵兄!你太厉害了!把那老头气走了!”
“赵兄好手段!”
“哈哈哈哈,那老头子真能写引咎书?真想一睹为快!”
“却不想裴兄真能干出这种事来,也算是个英雄啦?哈哈哈哈哈!”
裴如玉立在一旁,和赵枭如今受人追捧的处境相比,简直相形见绌,登时无地自容,推开人群向外跑走。
阿瞒正替他整理厢房,见他面色不虞地进来,忙奉茶递水,小心翼翼道:“爷?您这是……”
“边儿去,别烦我,我一个人待会儿。”
他推开阿瞒,闷头躺进被褥里。
阿瞒见状,只好掩门离去。
同窗们刺眼的目光和嗤笑似乎萦绕在耳边,叫他心中郁结。
他静静地躺着,倏地很想家,想姨娘,想小妹……
思乡之情积郁心头,憋得他苦闷,泪不自觉堆满眼眶。
门被推开,一个人立在身后。
裴如玉以为是阿瞒,有气无力道:“不是叫你出去的吗?”
那人不动作,依旧立在那儿,旋即在桌上搁了东西,裴如玉回头一瞧,却见是个崭新精巧的八角蟀笼。
裴如玉腾地坐起来,却见来人是赵枭。
“你,你来做什么?”
赵枭扬下巴指着那笼子:“我来送笼子。”
裴如玉以为赵枭是在诓他,小心翼翼拿起蟀笼端详,却没发现端倪。
这就是个精巧的手工蟀笼。
他讶异:“你为什么送我这个?还有,这哪儿来的?山长不是说不准下山吗?”
赵枭:“有借有还。我踩了你的,赔你一个。笼子我从稻香院捡的梧桐枝来自己打的。”
亲手打的?
裴如玉朝她的手望去,见除了每日锻炼留下的茧子外,指尖还残留着数道刻痕。
“你……”
“别问,问了我也不想说。把你那斗蟀装好,否则哪天蹦草里去,别想找得到。”
赵枭不欲多言,推门便走。
屋外清风徐来,吹动她的衣衫,她抬起手看了两眼,又紧握起来。
她明白,直到此刻,恩威并施才算彻底完成,裴如玉这个人乃至裴家这条线,或许日后都能为她所用。
她迎着风,向前走去。
裴如玉捧着那蟀笼,呆愣愣坐在榻上。
睹物思人,想起姨娘和蔼的笑颜,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待阿瞒风风火火进来时,又手忙脚乱地擦掉。
阿瞒疑惑:“爷,您怎么了?”
裴如玉摇头,故作镇定:“没什么。丢魂了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阿瞒养着手里的信喜道:“家里来信了!”
裴如玉闻言,忙接过来细读,神色变幻,秀眉起伏。
阿瞒:“爷,上头说什么啦?”
裴如玉一脸头疼:“如月要来看我……”
阿瞒喜道:“二小姐要来?那太好了!”
裴如玉瞪他:“好什么好!闹腾死了。”
阿瞒笑嘻嘻道:“二小姐最是活泼,来看您多好啊,而且快赶上清明了,还能吃到家里的青团呢!”
“你就知道吃吧。”裴如玉打他脑袋,阿瞒吓得乱窜,见桌上的蟀笼,拿起来看。
“欸,爷,这是哪儿来的?”
裴如玉见状,劈手夺过来,宝贝地抱在怀里:“……没什么。好了别问了,我饿了,快去膳堂带些吃食来。”
阿瞒还想再问,却被他一掌推出去:“赶紧的。”
待阿瞒悻悻离去,他才把蟀笼拿出来,左看右看,倏地傻笑出来。
赵枭这几日得了顾枕云的允许,时常出入书阁阅览群书,顾枕云常为她指点迷津,通点关窍,如今她的文章可谓深中肯綮,思接千载,实乃凤毛麟角的佳作。
得益于她的进步,叫她心情也好上许多,丝毫不在意裴如玉如今像个狗皮膏药似地黏上她,硬要和他结拜为友,赶都赶不走。
照裴如玉的话说,无非是夸她才思敏捷,博学多识,气质出尘,钟灵毓秀……总而言之,裴如玉对她已从之前别扭的瞧不上化作崇拜,无论如何也要与她交友。
前世今生,她早就习惯拥趸无数,多裴如玉一个,就当多条尾巴,不甚在意。
王阐迫于顾枕云之威严,果真写了引咎书,在明伦堂不情不愿地递给赵枭,谁知她不看也不接,只当是空气,与他擦肩而过,十分不给面子,直叫他恨的锥心刺骨却也毫无办法。
清明节时,书院广开麓门,休沐一天,请诸位学子的亲人入门,允许其探望。
珞珈山今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诸位学子与亲人一起,或游赏书院,或外出踏青。
赵枭不凑这个热闹,只专心致志在房中读书。
离秋闱只剩下四个月,她一定要抓紧。
裴如玉不知抽了什么风,送了她一方上好的砚台,赵枭来者不拒,果断收下,对文房四宝,她向来稀奇。
今日她拆了墨锭,端着砚台准备打些水来磨墨,才跨出门槛,就与一个鹅黄色的影子相撞。
“啊!”那人惊呼一声。
眼见那人要倒,赵枭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捞在怀中。
裴如玉紧随其后,闻讯赶来,叫道:“如月!”
裴如月在赵枭怀里惊惶未定,倏地嗅到一股墨香,忙从她怀里挣出来,退开几步。
她打量赵枭,见此人霞姿月韵,玉质金相,显然一位翩翩公子,登时羞涩低头:“小女子……多谢公子相助。”
赵枭被她那一撞,胸口有些痛,面无表情挤出一句:“无妨。”
说罢,转身便走。
裴如玉在她身后叫:”赵兄!一会儿来吃青团啊!”
裴如月闻言大惊,拽着裴如玉道:“这,这就是你信里说得那个相貌可憎、蛇蝎心肠的赵逍?”
分明一派胡言!
裴如玉尴尬点头:“那是从前了,现如今我二人是要好的兄弟,你自然不能再这么说他。”
裴如月望着赵枭离去的背影,狡黠一笑:“阿兄放心,月儿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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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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