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悖论（上）
云棋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见到云枫，产生了激动的喜悦。
秋灯蛾啊，怪不得。云枫看着哭泣天使周围星星点点的红色微光，也是，虫子怎么不算一种生物呢，复眼还比人类多。
云栎被哭泣天使卡的死紧，云枫只得用内力，隔空轰断了石雕像的手臂。
云棋揉揉被扼的生疼的肩膀和脸，惊魂未定：“这东西怎么会动的！”
云枫把手电递到云棋手上，又解释了一遍哭泣天使。
这也是博士的音速起子吗？云棋好奇地打量着手中前端带光的细长圆柱体，也有一个小按钮哎，按一下，兴许就能挡住这种妖物。
一片云飘过，遮住愈发放大的满月，面前一片漆黑，没有音速起子嗡嗡的音效。
云枫忙唤醒腕表上的手电，空间重新被照亮。哭泣天使几乎贴脸云枫，五官扭曲狰狞可怖，露出满口石制的獠牙。
“……那不是起子，别关它。”
云棋哦了一声，四哥没骂人，蛮少见的，云棋暗暗松了口气。
哪里不对，云枫盯着眼前的天使，目不转睛：其一，面前这只天使略显虚弱，和之前自己所见的绝不是同一个。其二，才不过一瞬间，秋灯蛾全部消失不见，去哪了？
“云棋，二叔究竟买了多少个天使？”
云棋摇摇头，微微耸肩：“我不知道，我不太关注二叔。”
“你替我盯会儿它。”云枫说着，调出时空曲率程序，打算绘制云家的时空模型图。云枫忽然想起云棋身子弱，擅毒不擅武：“你能盯它盯多久？”
“没多久……”
云枫深吸一口气。云棋撇撇嘴，就知道自己不能高兴的太早，以前云枫在演武堂一嫌弃谁愚钝蠢笨，就会发出这样的抽气音。
博士看到食盒里的月饼，两眼放光，像小孩子般搓搓手指，拈起一块月饼就往嘴里送。
TARDIS初步修复，他发现了了不得的发现。
“小枫呢？”博士嘴巴里还塞着月饼，他喜欢这个甜甜酥酥的味道。
“四哥他……没回来吗？”
博士摇摇头，咽下口中的甜点，吃的太急只觉喉咙有些发噎，便拿起酒壶往嗓子里灌，然后照原样吐回到酒壶里。
太辣了，他还以为那个是水。
云梒不知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一千来岁的外星顽童可能大抵如此吧。
“我把小枫腕表上的健康数据导入了TARDIS，他的大脑在承受一种精神攻击。”博士接过云梒递过来的半裂茶杯。
“我可以理解成，四哥现在有危险吗？”
“传感器就是因为这个烧的。”博士没有接云梒的话，自顾自地推理演绎：“TARDIS不太能接受过分混乱的时空秩序，会开启自动保护。可是是谁？又为什么？天使想吃时间能量，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这里没有其他的外星生物，也没有梦尘。云梒，你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吗？”
从你们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里，从四哥死而复生，从你一个头槌带我见识洪荒宇宙，我还能有什么正常的感觉？云梒面带迟疑的缓缓摇了摇头。
“只针对小枫一个，为什么？这些攻击源于同源基因共振与内在精神链接的极致放大，可这些又与时间有什么关系？哭泣天使那群家伙什么时候拥有高科技了？”博士手掌撑着控制台的边沿，目光从断断续闪着警报的提示屏上移开：“云梒，小枫的父亲就那样恨他吗？”
“要不，你再撞我一下？”云梒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算了，你累了叫我。”云枫没再看云棋，低头敲击着屏幕，调整部分参数，按下生成键。程序收集着周围的信号，不多时，云家时空维度的立体模拟图投射在夜色之中，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
云棋顶着很快变得酸胀的眼眶，试图左右眼轮眨交替，不行，天使会动。
云棋开始对石头雕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余光瞥到云枫手腕上四四方方的小亮块，瞥到悬浮的蓝色图像如仙法一般，云棋心中暗想，要是这个物件戴在博士手上，他高低要借下来仔细研究观摩。
“云棋，”云枫清清冷冷的声音将云棋拉回现实，云枫抬起头看向天使，淡淡问道：“你能引来多少秋灯蛾？”
专业对口，密密麻麻的虫子被云棋引到池子旁。除了秋灯蛾，他还引来了不少蟋蟀和螳螂，甚至让一些虫子爬到天使身上，反正此处有光，今天月色也很好。云棋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云枫皱着眉，紧盯着悬浮的模型，一脸凝重，完全忽略了云棋的危险行为。
不过三两天，云家的时空竟可以被哭泣天使扭曲到这种程度。
他看到了博士提到的时空裂口，不算大，像被小刀轻轻戳了一下，掩在层层叠叠错综交织的时间线下。云枫忽然开始责怪自己，早就应该这样做的，偏偏被情绪所累，还被云棋看到自己哭过的样子。
父亲……
黑天半夜站在房顶上能看到几个天使。云枫知道自己选在那里的原因，知道那时自己只是看着云家大宅在发呆。多年来一直回避的心伤如野草般疯长，每一根肌束都在劝自己逃跑，可云思南充斥了自己每一个脑细胞。
该说到底是父子间的血脉相连吗？可倘若真是如此，当父亲的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算了，不想了。云枫强迫自己收回思绪，修长有力的手指缩放模型，打起精神，继续将那道裂口从混乱的时间坐标中计算剥离。
云棋看着云枫专注的样子，只觉云枫这次回来，变化很大。把云枫死之前的年月也算在内，云棋第一次有了云枫正在活着的实感。
四哥很擅长这些他看不懂的技术，和博士一样，好像比武功、比风霜绝剑还要擅长。
云棋忽然有些羡慕云枫，不仅在做真正喜欢的事，还和那样精彩绝伦的人一同游历星空宇宙，一定非常快乐。
云枫将图像放大些，不断推演回溯，一系列数据在模型图旁变换浮动。云枫蹙眉，喃喃自语。
“时间悖论吗……？”不会吧，哭泣天使以时间为主要食粮，断不会让这种悖论有存在的可能，这无异于自杀，它们可没那么傻。
“什么叫……时间悖论？”云棋壮着胆子问云枫。
“动了因，改变了果，时间线上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或者相反。”云枫回答道，见云棋仍有些发懵，便又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如果你回到过去成功阻止我父亲夺权，栎儿就不会流落江湖，今天就不会来杀…来找云翼复仇，今晚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听起来很不错啊。”
“但天使不这么认为。”云枫晃动手腕，四处探照。面对云棋，他很容易冷淡，或是理性：“改变了过去意味着当下不存在，哭泣天使吃了一个突然不复存在的时间，自己也就跟着悖论一起消失了。”
“那我们就去改变这个当下，一举两得！”云棋有些高兴，大中秋的终于听到一些好事情，“你也不会死，哥也不必崩溃颓废了三个月。”
“三个月？”是了，那天云梒确实崩溃。向来心高气傲的弟弟，即便那五年里时不时低眉顺目的装柔弱，也从没见过他那般求人。云枫苦笑，“他何必呢……”
“哥把演武堂的名字都改了，叫止戈园。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让止戈园不是一个缅怀的念想而是真正的现实，那云家得有多好。”
“那我也遇不见博士了。”
云枫的声音冷淡如霜，云棋哑然。
三叔疯的太久了，云桥也走了太久了，爹像小孩学步一样学会补偿也太久太久了。哥回家的时候带回来许多好人，日子安稳和乐的云棋都快忘了，曾经的云家，哪是一个时光机就能轻易改变的。
四哥和自己体验的从来不是同一个云家，他听云梒说起过一些，也曾亲眼见证过一些。
当年出征月氏前，父亲在大殿之上，当着云家众人公然羞辱哥哥的时候，四哥移开目光，眼底是不忍卒视的心痛。
真听真看真感受，云棋支支吾吾地开口。
“四哥，虽然你性格不咋地，人还凶，但你其实…人挺好的……”
“珍惜当下吧，云棋。”
云棋眼眶一酸，差点有眼泪流出来。那只是一刹时的反应。后来云棋想，那可能叫作血浓于水。
云枫确实合该跟着博士一起逍遥宇宙，但是一定要非此即彼的二选一吗。
云家真的已经不一样了，哪怕回来看一眼过个节呢，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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