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布兰妮夫人长长的停顿并不会影响到一个淑女的行礼的流畅程度。伊蒂丝牵扯着面部的肌肉,扯出一个完美的温婉笑容,她的双膝下蹲,一只腿后退半步,微微低头向布兰妮夫人行礼。

“初次见面,朗格内特领主夫人。”

布兰妮夫人把扇子摇了摇,扇叶摇晃的间隙中,露出她脸上笑意:“蒂芬达尔小姐果真如其他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礼仪十分规范,真不愧是蒂芬达尔家族养出来的娇花。”

“自然比不上夫人您。”伊蒂丝一边笑着一边站到一旁:“家父家母曾和我说过,夫人才是大陆之上最美艳的一朵玫瑰,在两个家族的呵护下绽放。今日见到夫人,才知父母所言属实。”

好在,在这里说谎话不会变成皮诺曹。

伊蒂丝回忆起脑海里蒂芬达尔一家对布兰妮的评价,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那个布兰妮,一天到晚就向其他人叨叨我们审美差,说得好像她自己就多好一样!每次都穿得和花孔雀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扒了孔雀的毛往自己身上插!”

“每次我看到朗格内特和布兰妮站在一起,我都觉得朗格内特领主这一朵鲜花插错了位置。呵,还拐弯抹角和我说我家砸金子养女儿,他们家都养不起。也不想想自己是哪个落魄户出来的,自己女儿都不在意还有本事说我们家。“

布兰妮夫人的第一任丈夫,出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家,作为平民的布兰妮依靠这段婚姻换取了贵族的身份,却没有拥有过多的财产。

听了伊蒂丝的话,布兰妮夫人轻笑了出来:“蒂芬达尔小姐果真有趣。”

她站起来,把手搭在旁边的玫瑰之上,她微微低下头,好像准备轻嗅玫瑰:“虽然不知道原话如何,但蒂芬达尔领主和夫人的夸赞依旧让我感到荣幸。只是——”

“也不知道,蒂芬达尔小姐此次的前来,仅仅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来的,还是为了我那重伤昏迷的长子?”

“自然是为了莉莉娅。”伊蒂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近日在学校之中,多亏了莉莉娅的多多帮助。”

——帮助怼渣男就是帮助

“在莉莉娅对我的帮助之中,我开始了解到她和我在一些方面志同道合。”

——能一起看戏嗑瓜子就是志同道合吃瓜群众

“并且在一些学习方面,我和莉莉娅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给三年钱达成交易,那就叫学习朗格内特家族的相关知识

在这一刻,伊蒂丝无比感谢被各种申请书和各类感想摧残的大学岁月,令她能滔滔不绝面不改色的在布兰妮夫人面前夸赞莉莉娅夸赞了五分钟之久。

“综上所述,我特地来向您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感谢您教导出了莉莉娅。我也带了些谢礼向您表达感谢。”伊蒂丝说完她长长的夸赞,转头对安德鲁示意:“麻烦您去我的马车上取一下,车夫知道礼物放在何处。”

莉莉娅在伊蒂丝开始吹捧的一开始,她一开始原本感觉自己尴尬到脚趾能抠出四室一厅,而听着听着,莉莉娅感觉自己已经尴尬到麻木。

此时,麻木的莉莉娅终于抬头说话了,她看着面前抚摸着玫瑰花的布兰妮夫人,再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面无表情地说:“母亲,看时间弟弟要下课了。您先继续处理事情,我先带伊蒂丝去参观一下我的房间。”

布兰妮夫人的手没有离开玫瑰花,她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笑着说:“去吧。”

伊蒂丝和莉莉娅的身影渐渐离去,布兰妮夫人做回椅子上,与此同时,她的手微微一用力,直接碾碎了她手中的那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汁从她的指缝中流下,渐渐流到她手腕的金手链上,布兰妮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头看向捧着礼盒走过来的安德鲁。

布兰妮丝毫不顾手上的汁液,她接过礼盒打开锁扣,礼盒之中是一条项链,她的手指拂过项链上的红宝石,玫瑰花猩红的汁液流在红宝石上,与红宝石融为一体。

“果然是,蒂芬达尔家的人啊。”

布兰妮夫人把盒子盖起来,推给安德鲁,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收下去吧。”

果然如莉莉娅所说,在往外走的路上,伊蒂丝就碰到了从旁边一个房间里冲出来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

看到莉莉娅回来,小男孩也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而他身后的仆从只是慌乱的对伊蒂丝二人行完礼,就急匆匆跑到小男孩身后。

“那是我的弟弟”莉莉娅对小男孩的行径好似早已经习惯,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样。”

“我也一样,塞缪尔也一样。”莉莉娅冷静地说:“对于我母亲来说,只有我弟弟,才是她的珍宝。”

一边说着,她们一边走到了一个交叉的楼梯之上,莉莉娅习惯性的带着伊蒂丝走上了右边的楼梯,右边的楼梯上点着高脚蜡烛,墙壁上挂着画像,画像基本都是三人或四人画像,三人画像中着布兰妮夫人和看起来年幼的莉莉娅,还有一位站在她们身后看英俊潇洒的男性,而四人画像说是四人,其实也不过是布兰妮夫人的怀里多了一个襁褓。

这是布兰妮夫人与朗格内特领主的一家四口。

莉莉娅转头,看到伊蒂丝正在看这些画像:“有些讽刺,对吧?”说完,她拉了拉伊蒂丝的衣角,指了指左边的楼梯。

左边的楼梯上不知道为何没有点蜡烛,阴影笼罩住了左边的楼梯,往楼梯上看去,楼梯的出口好像是一幅黑暗的幕帘,等待人去拉开。

“那是属于塞缪尔的地方。”等莉莉娅回了房间,并在门外上了一圈的静音咒之后,她才转身对伊蒂丝说:“无论他在或者是不在,那段楼梯一直都是这样。”

死气沉沉,阴气沉沉

莉莉娅的房间在楼梯的最上面,一进房间,莉莉娅就走到窗户边,把窗帘一把拉开,太阳的光线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房间,刺目的光线让伊蒂丝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而站在窗边的莉莉娅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们两人并肩站在莉莉娅房间的窗户边,这是城堡的顶端的阁楼之处,是接近城堡最高处的地方,当人站在窗边的时候,可以俯视整个城镇。

视线的近处是交易往来的人群,而向远处的天空望去,黑云沉沉压在天地交界的地方,压得人有一丝喘不过气。

莉莉娅的手指指向了对面的阁楼,阁楼之处的窗帘全部大开着,在阳光的照耀下,远远地还能看见房间里面立满了书架,而除了书架之外,房间的中心似乎放着一张黑色的大床,但由于离得较远,并没有办法看清房间里的整体面貌。

“这是我自己选的房间。”莉莉娅说:“那也是他自己选的。”

在莉莉娅的故事之中,塞缪尔曾经是阻碍她和她母亲回家的假想敌。虽然小时候的没有见过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这种来自长兄过于优秀的压迫也使得莉莉娅从小在他的阴影之下长大,布兰妮夫人不喜自己的女儿,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所有私生女之中的佼佼者。所以在繁重的压力之下,在布兰妮夫人的长期灌输下,莉莉娅曾经把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厌恶都给了自己的兄长。

这种厌恶在莉莉娅九岁时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堡后,塞缪尔留给她的那一个转身上楼的背影之时爆发到了巅峰。

在之后不久,塞缪尔就从学校之中退学,直接去了长城。

“你对他有愧疚。”伊蒂丝抬头看着对面的阁楼:“或者说,我们都对他有愧疚。”

夏日午后的黑云不知道何时已经从远方飘到了城堡之上,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街上的树木被风吹得枝叶散乱,路面上的商贩拿着手中的商品四处散开。

刹那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宏伟的大自然霎时间席卷了这片土地,瞬间阴沉的天空好似与远方的守卫之处别无二样。路边来不及跑到屋檐之下避雨的行人被这雨打的措手不及,慌忙在自己的身上布置出一个最简单的屏障,却在下一秒被这场大雨无情的撕裂。

这是个魔法的世界,但不是人人都拥有使用魔法的能力。

而用无数白骨与鲜血积累成的那两座长城,是为了守护自己身后的这片大陆而建。

伊蒂丝转头,对莉莉娅说:“但是,我觉得你的兄长应该不需要我们的愧疚。”

塞缪尔之所以在守护长城八年的时间中能获得大家的赞叹,与他高超的战术战略指挥能力分不开关系。但塞缪尔所亲自统领的那一支队伍,才更为大家所称道。

那是一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队伍,他们曾用□□堵上长城的被攻破之处,最后在城墙补好的那一刻义无反顾冲向了前面汹涌而来的寇斯,用实力和生命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与骄傲。

“走吧,带我去对面的阁楼上看一看吧。”伊蒂丝收起了自己凝重的表情,转头笑着对莉莉娅说:

“我想自己去认识一下,我的未婚夫。”

“塞缪尔·冯·朗格内特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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