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旧小区,路过几桌在树荫下打麻将的大爷大妈,阿纪终于行至书店门口,朋友正坐在门口的月亮椅里打瞌睡。
身后不大的门敞开,往里踏进一步瞬间就能感觉到里面的阴凉,两个大吊扇呼呼作响,下面是一排排书架和堆在架子上和地面上的新旧书籍。
“我就说你这工作太惬意。”
阿纪边说边把咖啡递给对方。
这家店原是一个老爷子独自开的,后来老爷子前两年过世,唯一的儿子又常年定居国外,当时本来是准备把门面连着后面小区里的房子一起卖掉,但晚辈念着老人大半辈子的记忆都在这条街道和这间书屋上,便雇个人决定把书屋继续开下去。
“那你干脆在这定下来得了。”
朋友把立在墙边的椅子展开让她坐下,两人就坐在小店前分享香烟、咖啡和培根芝士三明治。
“定下来不一定,多留几天是肯定的了,太爽了。”
阿纪次来时朋友还没在这里上班,每天忙得不行,也没时间陪她玩,她就独自在周边游山玩水。
“这次也没时间陪你玩。”
这家店就朋友自己一个人看着,一周休两天,休息的时候店就只得关门。好在老板对收益没什么要求,够付电费什么的就行,门面是自己的,留着无非就是个念想。
“无所谓,这次也不准备玩了。”
阿纪整个人摊在椅子上晒太阳,喝口咖啡,舒服地眯起了眼。
“不去爬山了?”
“过两天再说。”
“心情这么好?跟周哥又和好了?”
朋友看着她这么高兴,下意识就想到了周青川。阿纪不承认,也不否认,老神在在道
“我俩就没好过。”
“滚”
朋友瞬间失去耐心,过一会儿又来磨阿纪,让她展开讲讲,朋友了解她全部的感情生活,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瞒。
阿纪缓慢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说过,偶尔几个路人路过驻足在店门口,看着门口闲谈的两人,都没有进店去瞧。
“真好啊”
阿纪说完,朋友由衷感叹道。
“你真这么觉得?”
“现在挺好的,不就行了吗?”
朋友理所应当的目光投射过来,周青川也是这么说的。
但其实她们都明了,阿纪明了,朋友明了,甚至周青川更是明了,只要是人,就难免贪得无厌,一切恢复当初后紧接着的就是又重蹈覆辙,曾经面对的问题不会凭空消失。
不然她们也不会为此痛苦、欣喜、难耐地挨过一年又一年。
但这话也没错,活在当下,不是吗?
六点,太阳坚强地斜挂在西边,正挣扎着赐给大地最后的昏黄日光,朋友把月亮椅收进屋子里,拉下卷帘门,斜挎上背包,拉着阿纪下班离开。
两人晚上在路边随便找了个火锅店,长条板凳中间围着像是垒了个灶台的方桌,桌中嵌着一口圆锅,鸳鸯锅里半是川辣半是清汤。
老板娘送来两包调好的油碟,撕开袋子倒进碗里就行,对于阿纪这种没有调小料天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妙了。
吃过晚饭两人又沿着马路走到商业街闲逛,街灯被商场巨大的广告牌比得暗淡,一幢幢写字楼和商圈中心的车水马龙交相辉映。
城市难有星夜,阿纪被朋友牵着,放心地抬头望向天空,忽然轻声道
“我上次看见银河还是三年前。”
朋友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月亮也被云层遮盖。
“我都不记得上次见到银河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顺着银河想起北方,聊起北方的气候和季节,聊起五年前今天的她们,聊起那个穿堂风吹过的狭小宿舍,深夜,她们几人偷偷溜回寝室的夜晚,还有那时流行的歌和她们爱上的人。
“我真觉得我和他会就这么纠缠一辈子。”
朋友突然道,阿纪不做声。
朋友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年就和那个男人纠缠起来,那时候的阿纪,正沉迷于对周青川的患得患失中,她们在凌晨分享心事,偶尔一方厌倦了另一方却正浸泡在痛苦中,时而角色又颠倒过来。
阿纪有时候觉得,如果有谁能懂得自己,可能就只有这个和自己偶有共情的朋友了吧。
可时过境迁,几年后的她们都疲惫于那些情情爱爱,爱是真,厌倦也是真。没等阿纪来得及想好如何接话,朋友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喝酒去?”
阿纪表示赞同,两人打车去酒吧街,点了两杯鸡尾酒和零食,听着台上驻唱歌手唱着耳熟能详的民谣,两人时不时跟着合唱,引得上面唱歌的男人频频低头看着她俩发笑。
“还喝吗?喝别的?”
阿纪询问道,两人酒量都还可以,一杯鸡尾酒下肚没什么反应。
“喝啤酒?咱俩干脆吃宵夜去得了,撸串儿去!”
朋友拍桌提议。
阿纪双手赞同撸串儿的提议,但不想喝啤酒,啤酒喝完就吃不下了。最后还是到吧台买了瓶爱尔兰威士忌,两人才拎着瓶子出门。
“这个跟烧烤是不是不太配呢?”
朋友借着酒意冲阿纪嚷嚷
“什么?你还瞧不起威士忌?我承认咱们的烧烤确实是很能打,但也不能这么膨胀吧?”
阿纪严肃道,然后立马破功,俩人对着傻乐半天。
——
一个半小时后,桌上的烧烤还有一半,瓶子里的酒也只剩一半,朋友是因为今天有阿纪在,有了倾听的人,她喝的格外尽兴些。
阿纪则是难得和人放开喝,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有点反应迟钝了。
“喂?”
阿纪慢吞吞道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对方话音漠然。
阿纪拿下手机看看,两点了。
“还不困,在吃饭。”
“嚯,那你再等仨小时就能吃早饭了。”
因为消息延迟的缘故,他三个小时前发给阿纪的消息,阿纪完全没看见。
这让周青川微微有些不满意,这几天他们一直都是差不多十二点就会睡觉,他的抑郁稍微好了一点,情绪平静地可怕,也可以说成是麻木,但好在已经不再那么自责难受。
“早饭肯定是吃不上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问得好,怎么还没睡,是自己不想睡吗?
周青川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去几天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根本就没有什么整晚的睡前通话什么的。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在等,忍了又忍,现在才打电话来,听着阿纪周边仍旧嘈杂的背景音,周青川狐疑道
“你在喝酒?”
“啊?哦,对”
阿纪不困,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有点疼,反应也慢下来,身边朋友的絮叨声渐渐停息,正盯着手机出神。
“喝多少了?”
“没多少。”
这是实话,她们本来就小有酒量,又喝得慢,除却因夜深而涌起的疲惫感和酒精带来的神经麻痹外,并不很难受。
“没多少是多少呢?”
“半瓶。”
周青川迷惑,半瓶啤酒不至于喝到半夜两点吧?他也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缠,话音一转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困了。”
阿纪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他想睡大可先睡,等到现在,是在等自己。她打开微信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很克制的只有两条,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酒精冲击着她的大脑,她忽然听见自己对着听筒说
“我爱你。”
模糊的声音被背景音的嘈杂掩盖,连身边的好友都没有反应。
只有清醒且清楚捕捉到这句话的周青川定格在床上,保持着平躺在床上的姿势,放任手机滑倒床边。
“我也是。”
半晌,他轻声回答。
阿纪却咯咯笑起来,兴许是他耽搁了太久,兴许她只是一时兴起,这笑声让周青川不知所措起来。
她在遮掩,她不相信,她又要顾左右而言他。
果然,只听她道
“快睡吧,我不挂。”
他亦没有勇气深入探讨这个问题,顺着对方的话音转移,嗯了声就乖乖准备睡下。
“对了你吃药了吗今天?”
阿纪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堪堪找到一丝正事。
“——吃了。”
周青川咬牙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吃的?”
阿纪不依不饶。
“……一分钟后”
周青川从分装盒里倒了片药出来,乖乖吞下,自从上次他莫名突然把一堆药吃掉然后昏迷去医院洗胃以后,他就只能拥有分装后的小药片和口服液了。
“吃完了。”
啪唧一声放下水杯,周青川飞速冲到床上。
“回吧。”
朋友说着边拿东西去结账,买过单后两人好像才感觉到已经是该快乐梦乡的时候了,打车回家火速洗漱然后把自己甩到床上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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