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马车旁,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色、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小步快跑上前,来到车驾旁,躬身,低声向着车内禀报了几句。

片刻的沉默后。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略显苍白的手,从马车车窗那明黄色的绉纱后,缓缓伸了出来。

那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优雅。他并未完全掀开帷幔,只是用指尖,轻轻挑开了绉纱的一角。

一道目光,从那缝隙中投射出来,落在了沈胭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玩味的冰冷,像毒蛇的信子,缓缓舔过她的头顶,她的脊背,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沈胭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头皮一路蔓延到脚底。她死死咬住下唇,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然后,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

不高,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氏?”

短暂的停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孤记得,沈清漪……似乎还有个孪生妹妹?”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凉薄。

“抬起头来!”

沈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

隔着那层薄薄的明黄绉纱,她看不清车里人的全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优越的轮廓,以及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里面仿佛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又像是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不起波澜。此刻,那眼中正清晰地映出她刻意模仿姐姐的、柔弱而哀戚的模样。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仔细分辨,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那点慵懒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锐利,像针一样,直刺人心。

“模样倒是别无二致。”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惜……”

扇骨依旧挑着绉纱,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刮过沈胭强作镇定的脸,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努力模仿着姐姐、却终究掩不住深处那点不屈与寒光的眼睛上。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渐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沈胭的心上。

“你,不如她刚烈。”

太子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沈胭的耳膜,也刺穿了她强装的镇定。

他记得!他果然什么都记得!他甚至能精准地分辨出她们姐妹那细微的差别——姐姐宁折不弯的刚烈,与她此刻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伪装出的柔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沈胭,几乎让她窒息。但她攥着怀中那支染血玉簪的手,却更紧了几分。簪头的冰冷和棱角硌着皮肉,带来一丝刺痛,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她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沈胭将头埋得更低,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青石板,用带着细微颤音、模仿姐姐声线的嗓音道:“民女愚钝,不及姐姐万分之一。只求殿下念在家姐一片痴心、英年早逝的份上,允准民女代姐尽忠,侍奉左右,以全沈家忠君之心。”

她绝口不提那夜的惊魂,只将姿态放到最低,将一个“仰慕天家恩泽”、“愿替姐完成遗志”的痴心女子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马车内沉默了片刻。

随即,是太子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倒是个懂事的。”他的声音恢复了那份慵懒,“高公公,带她上车。”

“是,殿下。”那身着深紫色宦官服色的高公公立刻躬身应道,随即转向沈胭,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沈二姑娘,请吧。”

两名内侍上前,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拒绝地搀扶起沈胭。跪得太久,她的膝盖一阵刺痛发软,险些栽倒,全靠那两名内侍架着,才勉强走向那辆奢华而压抑的马车。

车帘被掀开,一股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种更幽暗的冷香扑面而来。沈胭被半推半扶着踏上车辕,低头钻了进去。

车厢内部比她想象的更为宽敞,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即便在白天也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太子萧衍并未正坐,而是慵懒地倚靠在软枕上,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更衬得他面色如玉,凤眸微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慢条斯理地落在沈胭身上,从她刻意梳理的发髻,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每一寸都不放过。

沈胭不敢与他对视,垂着眼睫,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车门边的角落,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抬起头来。”萧衍再次命令,这次距离更近,声音里的压迫感也更强。

沈胭依言抬头,依旧垂着眼眸。

“看着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近距离看,他的容貌极其俊美,却带着一种阴鸷的锐利,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她所有伪装下的仇恨与恐惧。

萧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小几,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像,真像。”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若非孤亲眼见过沈清漪临死前的眼神,几乎要以为……你就是她。”

沈胭的心脏骤然紧缩。他见过姐姐临死前的样子?他去了沈府?还是……姐姐的“暴毙”根本就是他一手促成?

无数疑问和愤怒在胸腔翻涌,她却只能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低声道:“民女与姐姐是孪生,容貌自然相似。”

“只是容貌吗?”萧衍倾身向前,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这双眼睛里的东西,可不一样。她眼里是宁为玉碎的决绝,而你……”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警告的意味:“是蛰伏。你想替她报仇?”

沈胭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就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冷眼看着猎物徒劳地挣扎。

“民女不敢!”她立刻否认,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家姐是福薄病逝,民女只感念殿下曾垂青于家姐,愿以身相代,尽心服侍,绝无二心!”

“哦?”萧衍松开手,靠回软枕,仿佛失去了兴致,“最好如此。”

他闭上眼,不再看她,只淡淡吩咐:“高尽忠,回宫。将她安置在……听雪轩。”

“老奴遵命。”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过青石的辘辘声,以及沈胭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听雪轩。一个听起来清冷孤寂的名字。

沈胭知道,从她踏上这辆马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黄金牢笼。而牢笼的主人,正闭目养神,仿佛掌控一切。

马车行至宫门,需换乘软轿。

沈胭被扶下马车,膝盖刺痛让她踉跄一下,勉强站稳。抬头间,瞥见宫道另一侧,数骑驰来,当先一人勒马停下。

那人身着玄青色劲装,未着繁复礼服,墨发以简单玉簪束起,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朗中带着棱角分明的锐气和不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夜,平静无波,带着近乎淡漠的疏离。

他目光扫过太子车驾,在沈胭身上短暂停留一瞬。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沈胭莫名心弦一紧。

萧衍注意到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随即笑道:“九皇叔何时回京的?真是稀客。”

郡王萧独。陛下侄儿,承袭郡王爵却无实权,传闻生性散漫,不涉党争。

萧独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目光再次掠过沈胭,随即策马带人离去,干脆利落。

沈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记下了此人。

萧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玩味:“怎么?对他感兴趣?”

沈胭顿时感到寒毛直竖。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声音压低,只有她能听见。

“孤这位皇叔,可不是什么善茬。离他远点,对你……可是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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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旧守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