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在追悼会上。
2021年的泽清县殡仪馆。
钟锐缓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人群中,她挣扎着从脱身,跑进了正举办追悼会的大厅。周乘与何薇颓然的站着,接受来访者的慰问。
大厅正中间摆放的,是周斯予的遗像。
为什么?钟志恒明明就死在了2016年,死在她手里,为什么她没事,而周斯予却还是死了?钟锐满头疑云,她孤注一掷做了恶人,为什么结果还是跟预想的不一样?
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周围,有人发现了她的异样,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此刻的钟锐,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迷茫、无措还有些神经质,逃避着每一只伸向自己的手。
回头的瞬间,钟锐看到从大门走进来的兰晨警官,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片刻,锁定在灵堂中间的钟锐。“钟女士,我今天来,是准备......”
“印章的事?”
兰晨一怔,旋即满眼疑惑地反问:“印章......怎么了?”
见他这个反应,钟锐也懵了:“不是为了印章来的吗?”
兰晨与同行的警察互看一眼,显然他并不是为印章的线索而来。
和之前不一样了!
钟锐在脑中飞快的整理思绪,这一次时空回溯的结果与以往都不同,没有回到初始点,反而是回到了一个月前,从前几次没有过。钟锐猜想,可能是这次回道过去,她对过去做出了重大改变,重置了时空,所以才回到追悼会这天。
“钟锐?”兰晨出声引他回神:“印章怎么了?”
钟锐没回答,她还没有从错愕中回神,只能机械的摇摇头,开口问答:“那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老师之前说想拿回周斯予的手机,我是特意来送手机的,顺便看望一下老师。”
说话间他递过手机,手机被透明的证物袋包裹着,屏幕碎了一块儿。钟锐按动了几下开机键,没有反应。
“没电了。”兰晨说。
钟锐还处于茫然状态,真实和虚幻的记忆交织,使得她脑海里一片混乱。片刻后兰晨从灵堂走出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再次来到钟锐身边,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怀疑,询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钟锐敷衍摇头,没有说话。
“你刚刚...说起印章,那枚印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提起印章,混乱的钟锐终于找到了一点回归现实的抓手,她紧张地搓起了手指,不答反问:“现场发现印章了吗?是不是在砖头下面,被扣掉了一半?”
兰晨的表情变得不可捉摸,目光灼灼,探究的看向钟锐。
“快告诉我!”
“不是。”
见钟锐如此异常,兰晨眼中的怀疑更深了。
“那是怎样的?”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钟锐意识到自己的暴露了太多信息,下意识为自己圆谎:“我...做了个梦,梦到周斯予弄坏了那个印章。”
虽然是个荒唐的借口,但钟锐觉得现实比她编的更荒唐,对比时空回溯的说法,用梦来解释,好像还更科学一些。
“周斯予死的时候手里握着那枚印章,并没有破坏,只是文字有些磨损。”
真的变了!
难道是这次,在被她篡改的时空里,周斯予被一刀毙命,没来得及留下死亡讯息?
抑或是有其他的,她还不清楚的意外情况出现。
兰晨又在钟锐耳边说了什么,她没有认真听,满脑子都在复盘上一次回溯的过程。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远处一群亲戚正在小声议论,和上次追悼会一样,灰衣大妈主讲,黑西装大哥好奇偷看她,还有已经走向人群的何媛媛。
她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心思理会那些嚼舌根的。此时兰晨已经离开,钟锐追了出去,在后院的停车场找到了他。
“兰警官等等!”
兰警官回过身去:“还有事?”
钟锐粗粗的喘了口气,急忙道:“我想问一下,兰聪是不是18年去世的?”
兰警官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那他17年夏天的时候,是否曾经在泽青水库试图自杀,后来被恰巧赶到的周斯予所救?”
“是。”
没变,和上一次回溯前一样。但是说不通。周斯予之所以会在2017年回到泽青县,在水库边救下兰聪,是为了见钟志恒,可是钟志恒明明就在16年年底,被她亲手杀掉了。
忽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了钟锐的脑海里.......
会不会,还有一个人也在回溯时空,修改了被钟锐修改过的时空,所以才有了现在她看到的结果?
“钟锐?”
“兰警官,你可以带我去一趟东山大厦吗?”
“现在?”兰晨很不可思议:“周斯予的追悼会你不管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麻烦你了。”
兰晨犹豫的时候,何媛媛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兰晨,目光随即转向钟锐,出言毫不客气:“哥哥才死了几天啊,连凶手都没抓到,这就开始给自己找下家了?”
钟锐听罢,冷静上前,抬手给了何媛媛一个响亮的耳光。
“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她一点没有忍让,一巴掌扇得何媛媛一个踉跄。兰晨也被突然的一幕惊到,拉着何媛媛的胳膊,把她拖到了钟锐两米之外。
何媛媛被钟锐打蒙了,她不可思议的捂着脸抬起头:“你敢打我!”
人人都知道何媛媛被何菁娇生惯养,从小口无遮拦,而且她人长得漂亮,遇到的人都对她宽容得多,所以至今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不巧,她这次遇上的是心情郁闷的钟锐,她正窝着一肚子火,丝毫不愿包容她的阴阳怪气。
何菁透过玻璃看到了停车场发生的事,小跑着出来,把何媛媛拉到自己身边,关切道:“怎么了媛媛?说什么呢,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何菁来了,钟锐依旧没给好脸色,何媛媛咬了咬牙,又瞪了一眼兰晨,见在场的竟没一个人替自己说话,愤愤地甩开何菁跑开了。何菁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钟锐,终是没说什么,叹息一声后去追自己女儿了。
“你打她干什么?”兰晨问道:“何媛媛不就是那样么,又不一定是存心的。”
钟锐对他的说法完全不认同:“兰警官听说过一句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吗?何媛媛今天敢这么跟我说,明天就敢这么去外面说,我爸妈死了,丈夫被害,已经很可怜了,还要被你们当成饭后谈资来议论诋毁吗?”
兰晨可从没见过这样有尖角的钟锐,她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不带我就自己打车走了。”钟锐说完作势要走,兰晨叫住了他:“我送你去吧,你不去跟老师打声招呼吗?”
“赶紧走!”
“钟锐,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很可疑,那枚印章我们并没有对外公开,但是你却知道它的存在。”
钟锐全然不接他的话题,自顾自的提问道:“周斯予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会在兰聪跳水库的时候恰好出现在现场。”
“你还没回答我。”
钟锐低着头,一边给周斯予的手机充电,一边云淡风轻的回应道:“你说的事并不重要。”
兰晨不理解:“你不关心周斯予死亡的真相?”
“兰警官!”钟锐正视开车的兰晨:“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杀了周斯予的人是钟志恒,就是我那个失踪已久的继父。”
“钟志恒?”兰晨猛踩一脚急刹车,钟锐没系安全带,差点顺着车玻璃甩飞出去,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头顶的扶手。
“为什么这么说?”
“你去查就知道了”钟锐抬手把安全带系上:“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钟锐又补充道:“钟志恒如果在泽清,最有可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东山烂尾楼和泽清水库。”
东山烂尾楼自然不用说了,那是上一个时空里钟志恒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至于泽清水库,从前钟志恒常来。他喜欢钓鱼,没事的时候都在水库边,钟锐上小学的时候,放学会路过水库大坝,走那条路很有可能会遇上钟志恒,所以她宁可绕十五分钟的路,也不愿意路过这个地方。后来,即便是钟志恒不再去那里钓鱼了,她依然不愿意走那条路,太晦气了。
东山大厦工地门口,一个五十几岁的保安大叔把两人拦在外面:“这是工地,别在这儿晃,危险!”
保安大叔毫不留情的驱赶着两人,兰晨今天还是便衣出门,没带证件。无计可施之下,钟锐急了,在门口大喊钟志恒的名字,兰晨见状赶紧跟着保安一起拦她,最后实在堵不住她的嘴,只好强行把她拖回了车里。
“你疯了吧,这是工地不是旅馆,保安也说了里面没人。”兰晨语气不善,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训斥着钟锐。
钟锐被锁在车里,刚刚与两个大男人拼体力着实是把她累着了,她此时方才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怀着孕的,难怪稍微动一动就累了。
“如果是你,失踪多年后回来杀人,你会待在可能暴露行踪的旅馆,还是无人出入的烂尾楼。”钟锐反问他。
兰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大姐,现在是冬天,外面零下十几度,这四面漏风的地方,住一宿就得冻死。”
钟锐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立场,说回溯时空为免太荒唐了,兰晨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伤心疯了。无奈之下,她拿起周斯予的手机,已经充了百分之四十的电。她熟练地开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找到聊天记录。
这些年周斯予虽然换过很多部手机,但是跟钟锐的聊天记录每每都会同步到新手机上,她很轻易就找到了2017年8月23日的消息:
锐锐,我下车了
好好上班吧
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去
么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譬如......”
兰晨话还没说完,车里的钟锐忽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捂着嘴巴皱起眉头,敲打车窗示意车门锁了,兰晨赶紧开了车门。钟锐俯身难以抑制的呕吐了起来。可因为她最近都极少吃东西,也不过是吐了些酸水。
门口的保安大叔见车子迟迟不走,一直守在前面盯着他们俩,见状也赶紧倒了水拿着纸巾走了过来。
钟锐只感觉脚底发软,吐完了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她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手中周斯予的手机,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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