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几天,赖晓东就照顾了他几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房间,楚风眼睛被晃得难受,睁开了眼,盯着头顶的吊灯发了一会呆,然后腾坐而起。
去卫生间,洗漱、洗澡,然后下楼。
“早,晓东哥。”
赖晓东端坐在沙发,正拿着一个平板在看新闻,听到楚风的声音有一秒的错愕,而后笑道:“早,饿了吗?想喝粥还是牛奶?”
“啊?不可以两样都要吗?”楚风坐到他身边。
赖晓东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道:“可以,等着。”
楚风对着厨房喊:“晓东哥,你们医院制度这么宽松吗?你都旷工几天了,怎么还没被开除啊?”
赖晓东淘米的手一顿,“臭小子,还管起我来了,一会帮你换好药我就回医院。”
楚风懒懒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告诉赖晓东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赖晓东也没有多问,他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赖晓东都不会逼他,他就像一个港口,楚风累了的时候可以靠岸停泊休息的港口,楚风时常想,如果自己有同胞哥哥,定是像赖晓东这样的。
楚风看似遍体鳞伤,其实都是皮外伤,他觉得赖晓东多少有些小题大做,这点小伤根本就不需要换药,但赖晓东不这么认为。
“刚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注意手臂和大腿,你看,纱布都湿了,要是感染发炎了怎么办,这几道口子比较深,要注意些,等伤口结痂了给你拿祛疤膏,好好的皮肤,可别留疤了。”赖晓东边清理伤口边念叨。
“我又不是女孩子,留点疤又有什么关系。”
赖晓东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他。
“哎哟,知道了,等你拿来我一定天天擦,要是留疤了那就是你的药不行。”
“臭小子。”
那天从黄成澄家离开,卫洲给楚风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给他发信息他也没有回,他再次人间蒸发了。
一周后的晚上,卫洲正调着酒,余光瞥见楚风,他独自一人坐在VIP卡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或许是有情绪的,只是距离太远,灯光太暗,他看不清。
好几次他想走过去跟他说话,却总是有人点酒,他只能趁着空挡给他发信息,让他等他下班。
楚风没有回复他,或许连信息都没有看。
那天晚上楚风没有等他,卫洲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给他打电话他依旧不接。
原以为会是最后一次见到楚风,但接下去的几天,楚风每天晚上都来酒吧,像之前一样。
卫洲觉得楚风多少是有点强迫症的,以前每回来都固定坐在他面前,现在两人关系有了变化,他又固定坐在那个卡座,说来也是神奇,每次他来那个卡座总是没人,像是特意给他留的。
可是,他不理解,楚风每天晚上都旁若无人地盯着他看,却不愿意跟他聊聊,他就像在跟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充满挑衅地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在他这只猫面前,又在他准备靠近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一定要抓住这只狡猾的小杰瑞,卫洲对上他的眼神。
“嗨,帅哥。”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站到卫洲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那天晚上,卫洲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难缠的女顾客,也不知她是酒量好还是醉色难显,在喝了好几杯酒后还能面色如常地拉着他谈笑风生。
涂得比她身上的红裙子还艳的唇没完没了地张张合合,每次她停下来期待地看着卫洲时,卫洲才施舍般露出职业假笑。
“帅哥,来个彩虹深水炸弹吧,”女人谄媚地看着他,“酒杯在你面前倒下的样子,一定很帅,诶,你觉得像不像,跳入爱河?”
卫洲的职业假笑差点没维持住,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个只是看着好看,其实不太好喝。
“我知道不太好喝,但是你调出来的,我都喜欢。”
原来她知道,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油腔滑调的样子,跟……卫洲看向远处的卡座,楚风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下班后一定要跟他好好聊聊。
吧台上溅起一片酒花,女人尖叫的声音响遍酒吧,穿过人群钻进楚风耳朵里,刺耳。
那个女人就像只花蝴蝶,很是引人注目。
楚风看着远处一片欢声笑语的人,一口气闷了半杯烈酒,起身离开。
心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血肉模糊。
怎么就没想到啊,卫洲总是那么抗拒自己,不正是因为他喜欢的是女人吗,他却因为黄成澄说跟他两关系最好,就自以为是地将卫洲归为同类。
还有当年的那句无心之言,只有他傻傻当真。
楚风没有强行掰弯别人的喜好,既是道不同,那便算了。
又又又……又他妈跑了,站在酒吧门外,卫洲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垃圾桶。
摄影棚里,黄成澄急得焦头烂额直打转。
“接电话,快接电话啊。”他喃喃自语。
黄成澄最近接了个单子,是帮别人拍一组服装产品,都是正装,倒也不是为了赚这点小钱,完全因为对方家族最近势头正好,他想讨好他,想通过那人在太子党们面前推广下自己的品牌,仅此而已。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模特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风,突然爽约不来了,还借口说是因为昨天去了海边,晒伤了皮肤,小陈那边也出了幺蛾子,说是他老婆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这种大事,他不可能还逼着人来工作,他又不是黑心老板,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喂,楚风,你总算接电话了。”黄成澄激动得差点喊爸爸,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楚风沉默了。
见他没答应,黄成澄急忙又说:“上次,你把我唯一一张童年照片弄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不管,你必须来帮我,好楚风,你就帮帮我吧。”
楚风深吸一口气:“地址发给我,我一会过去。”
黄成澄喜出望外,接下来就是解决模特问题了。
卫洲还在睡觉,声音带着倦意:“不去。”
“求求你了卫洲,咱两从小玩到大,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会给很丰厚的报酬的。”
卫洲还想拒绝,突然想到上次摄影师是楚风,他问:“小陈拍?”
“哎,别提了,小陈他老婆不舒服进了医院,我刚给他转了慰问钱,还好楚风回国了,不然我……”
“好,我去。”卫洲说。
“啊?哦,好,我发地址给你。”
今天绝对是个黄道吉日,黄成澄半天合不拢嘴。
看到闭着眼在化妆的卫洲时,楚风差点转身走人。
原本的计划是今天拍那个太子党的品牌的衣服,明天拍黄成澄自己的牌子,但那个太子党说他人还在国外没回来,只能两天对调。
卫洲虽然做过几次兼职模特,但到底是个门外汉,对服装设计理念的理解力和表现力并不好,每次都需要别人适当提示。
上次的拍摄楚风也有适当指导他该如何摆动作,也会告诉他想要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这次他全程沉默,卫洲只能或站或坐在高脚椅上,不带情绪。
黄成澄叹了口气,叫他不要带着个人情绪,在他看来卫洲从头到尾都是一脸轻蔑地看着楚风,他都怕楚风会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帮了。
“就刚拍的那些照片,我要是拿出去说是楚风拍的,别人一定会举报我散播谣言,哎,我命苦啊。”
楚风低头摆弄了一会镜头,谁也没看,语气平淡:“不会,放轻松。”
卫洲盯着他的发旋,想开口,黄成澄上前推了他一把,“快快快,换衣服了。”
楚风终于不再惜字如金,“随便走两步”、“别看我”、“闭眼”……
他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拍摄依旧很出片,黄成澄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像楚风一样懂卫洲的帅的人,无论是服装或是人,楚风都精准抓住每一个细节,黄成澄有预感,这季新款一定会很火爆。
他躲到一旁悄悄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找找还有没有卫洲小时候的照片,要是能让楚风再多发几次疯,他哪还需要担心自己的品牌做不起来。
“行了,照片处理好了再发给你,走了。”楚风说。
“这么快要走?都八点多了,一起吃个饭吧,这附近开了家……”
“不了。”楚风打断黄成澄的话。
黄成澄还想留他,但楚风走得很快,像是多呆在这里一秒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一溜烟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想跟卫洲说那他两去吃时,卫洲唰一下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只看到了他的虚影。
“我操!什么鬼。”黄成澄吓一跳,冲他的背影喊,“别忘了明天啊,跟楚风说。”
卫洲在门口拦住了楚风,拽着他说:“站住,你他妈跑什么。”
楚风不说话,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而已,那天,”卫洲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那天晚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被吓到才会下重手,听说你受伤了?抱歉,我不知道。”
“说完了吗?”
“嗯?”
“说完了放手。”
“哦,”卫洲松了下劲又重新抓紧,“不是,就这么过不去吗,不是已经被你揍回来了?下手也忒黑了,都给你搞破相了,算了,那什么,明天还要帮老黄拍摄,后天,后天到我那去吃饭,总不能白拿你饭钱。”
“没空。”
“不是,你有劲没劲?让你来就来。”
“我说了,没空,不去,你他妈听不懂中文?需要我跟你说英语?还是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或是罗曼什语?说说,哪种你听得懂?”
卫洲愣住了,楚风不是没怼过他,但是用这种冷漠又平静的语气,是第一次。
好陌生,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卫洲宁愿楚风打他骂他,就是别像现在这样一脸漠然地对他。
“都说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
“如果我就是故意的呢?”
“什么?”
楚风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一时之间,卫洲不知该怎么回答,愣愣地跟他对视。
一辆黑色SUV停在两人旁边,车窗缓缓降下,清朗的男声打破两人的沉默,“小风。”
楚风收回视线的同时抽出被卫洲握着的手,转身上了车。
街道旁昏暗的路灯模糊成一片,卫洲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浮现楚风最后离去时的脸,是错觉吗?那家伙,明明面上无波无浪,可他却觉得他像是要哭了的样子,他望着自己的幽幽眼神,有委屈、有难过,还有……失望?像被人背叛。
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男人又是谁?认识这么长时间,楚风几乎天天围着他转,他以为楚风跟他一样,只有黄成澄一个朋友,那个男人是他的朋友吗?小风?普通朋友会叫得这么亲密吗?刚刚他有往车内看了一眼,感觉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比自己要大几岁,或许是他的哥哥?可是,他有哥哥吗?
内心升起一阵无力感,卫洲突然发现,他对楚风一无所知。
好奇怪,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