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不疼

俩人蹲了将近半小时,地砖承受了原本不该承受的痛,现在心开意解留下的只有快被磨花了的地砖和上面的洗衣粉泡泡。

绕开它们伸腿,李凡啧啧嘴说:“哎蹲太久了。”

看看周围地上的水渍,谢斯年犹豫一秒还是坐下了,不过卫生间没有容他伸腿的地方,只好蜷着腿勉强有个支撑。地面的水很快被裤子吸走,晕染了一大块布料并往里渗,但这不耽误谢斯年给乐乐揉腿,“卫生间地面还要这么收拾啊?”他问。

“习惯了,”李凡歪头活动活动脖子,“小时候家里收拾不干净李庆华会打我,长大就……习惯了。再说休息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做,不收拾屋子我干嘛啊?”

近乎完美的解释,他枯燥的生活又没什么事情可做。谢斯年再次意识到他们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学累了可能找韩叔叔聊聊天,跟雪子抱怨一下,跟师兄耍贫逗咳嗽……仿佛乐乐的世界没有这些。

他有什么呢?做不完的家务活,被逼养成的爱干净。

李凡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端起地上黄不拉几、磨花到粗糙的洗衣盆,里头的清水差点因一个踉跄溢出来。倒进马桶的前一瞬间他想起地上的泡泡还没冲,“嘿久哥,”他喊了一声,等久哥看向他放松警惕腾出空来伸腿抵住对面墙的时候,一盆水泼在地上。

一盆水冲掉的不止是地上的泡泡,“诶唷卧槽!”还冲湿了他久哥的裤子,下意识喊出声的谢斯年根本没有躲开这一盆水,从屁股底下浸湿的布料一直往上蔓延,等他扑腾起来时裤子已经在滴水了。

清水带起泡泡从脚边流过走向地漏,“哈哈哈哈哈久哥尿裤子了!”李凡提着洗衣盆指向他久哥被水洇湿晕染成不均匀的深浅颜色而发笑。

一时间脸红到耳根子的不止是李凡,还有谢斯年。一个笑得脸通红,一个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来回张望的谢斯年扭头发现边上垂下一根水管,上头连着水龙头,瞄一眼估计这个位置离李凡远估计他抢不到,“哎你看这什么!”一手掐着水管对准乐乐一手放在水龙头上,

他赌这个水龙头能正常出水。

实际上他赌对了,乐乐笑容还没收回来寻声看去顿时惊慌失措,“哎久哥——错了错了!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话没说完就挨了呲。

他久哥没料到这水管压力这么大,一激动开得有点大发现结结实实撒了李凡一身湿了胸前好大一块马上关小,然后捏住水管出水口往对面呲。

小乐乐能服气吗?他不能,以洗衣盆为盾牌向前一大步跟他久哥搏斗抢水管,“你太不厚道了!过分!”

“让你笑话我尿裤子!也不知道谁泼的!”

俩人边抢边试图往对方身上洒水,喊叫的声音响彻走廊,“哎干嘛呢干嘛呢?招贼了家里?”路过的楼上大爷探头问。

他久哥率先反应过来,扔掉水管抹掉头发往脸上往下淌的水,“哦没有,不好意思吵着您了……”

李凡往门口瞟了一眼,默默将水龙头拧紧收好管子,白色短袖被水打湿贴在身上莫名显形。闹剧的结果是俩人洗干净了地,还洗了头、洗了澡,捎带手衣服也没放过。

临时起意的打水仗后果是,现在两个人穿着湿得要滴水的衣服站在衣柜前发呆,下一步怎么办?不用说,久哥裤子从外湿到里,乐乐也没差——但这是乐乐家,他从里换到外这不很简单?

那久哥呢?

不怕,聪明的乐乐有办法。他找出几条短裤扔在沙发上,然后挨个比量大小,“哎这条宽松一点,”选来选去选出一灰色条纹的递给谢斯年,毕竟他久哥身高摆在那里。“给,先将就将就,没新的了。”

如此大方自然让谢斯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上次是共用一条毛巾,现在就,共穿一条短裤了?

“拿着去换啊,琢磨什么呢?”李凡抖抖手催促。

“……行。”赶谢斯年上架难为人,现在不行也得行。

各自换了衣服晾起来之后关掉电脑音乐,两个人躺在床上吹风扇——现在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了,但谢斯年总是感觉有些不自然。他忍不住瞟一眼趴床上感受风掠过后背时清凉惬意的乐乐,从肩胛骨到后腰像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流畅线条。他总想伸手去摸摸,哪怕线条上会有疤痕试图中断,但任它如何还是无法阻断那种奇怪的喜欢。

谢斯年隐隐感觉他怀揣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友情——像是没有交换对戒的爱情。

如果不是这种想法的话,李凡真的像他乖巧的小弟弟,夏天打水仗后晾好衣服换好短裤,穿得清凉一起吹风扇。就是这个小弟弟脾气有点倔,得顺毛摸,得哄着。

李凡擦着半干的头发看向他久哥,“看这个太阳估计晚上就能干了。”

什么?谢斯年走神了。

“衣服啊,”李凡看他一脸茫然补充道。

“哦,应该能了。”谢斯年眼神闪躲地回应,哪儿还有脑子琢磨衣服的事儿。

“没事,我衣服大概其你也能穿,大不了你穿我的,过两天你来的时候带回去。”李凡大大方方地说。

盘腿坐起来的谢斯年瞟见李凡腘窝因翘起的小腿而扭出褶皱,从这儿到大腿根儿那段又直又长,比小腿白出一个色号,透过视觉传达出一种属于男孩子的健壮有力感,甩甩头发转移视线不去想接茬儿说:“过阵子再做个骨穿看看吧,乐乐。”

很疼,他知道。毕竟他做过骨穿的患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见过一声不吭的,但是没有见过不会出一身冷汗的。

李凡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将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挂在久哥的膝盖上,“哦,好。”他痛快地答应,“什么时候?”

最矛盾的地方在于,如果李凡执拗地不要治病谢斯年会恼、会心疼;如果李凡又听从他的想法乖乖治病谢斯年则仅剩下心疼,这种心疼因为没有了焦躁滋生出一种“不如疼在自己身上”的想法。

谢斯年见证了李凡的改变,那种被需要、被关注后不是妥协的主动拥抱生活。

“秋天吧——或者再晚点。”他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枕着胳膊思考说,“晚一点也没关系,但过几天要看下血常规,已经两三个月了。”

房间安静的只剩下风扇转动和二人说话的声音,“好。”李凡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点头,“做骨穿的话,能不能……”话说一半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谢斯年低头询问。

胳膊肘支起上半身,李凡眼神回避轻轻咬住下嘴唇,低声问道:“能不能久哥陪我?”

没人知道他征求的想法徘徊了多久。小李凡的征求会被忽略甚至会因此而挨打,长大的过程中它被努力地封印在心底。这一年来或许是因为“我快要死了”的想法萦绕着他;或许是因为有人爱他了,他开始慢慢学会怎么将这类本该理所当然的话说出口

“嗯。”谢斯年点头,“能,我们先打针?”

“行。”

谢斯年如愿以偿再次和李凡后腰那朵小花打招呼,拇指压在那朵小花花上刚好能盖住,往下轻轻按压还会有一种凹凸不平的感觉。有别于之前,这次没有多余的上衣遮盖它不会犹抱琵琶半遮面,坦荡荡地展露在他久哥面前。

“你怎么不喊疼?”全神贯注打针的谢斯年低声问。

乐乐没有理他,等拔针之后那朵小花变得褶皱,轻轻扭了下腰回头看正在按住针眼的久哥,

“哎,别动。”谢斯年制止说,“小心出血。”

他久哥挺好看的,五官立体,光着膀子也好看。“疼。”李凡淡定看了几秒面无表情说。

“嗯?哪儿疼?”谢斯年低头瞧瞧按压住的针眼,挪开棉签发现没有出血又继续按回去,又抬头问:“哪儿疼?”

看到久哥一脸担忧李凡满意了,露出个小虎牙的笑容暴露了真实目的。

“嘿你学坏了乐乐!”谢斯年照着没打针的那侧屁股拍了一巴掌,“还学会逗你久哥了?”

“你不是说我不喊疼么?”李凡搔搔头说。

有道理,刚才他说的。“感觉,就算疼你也不会说的……”谢斯年挠挠耳朵滞涩地讲出自己的想法:“疼也不说,难过也不说,生气也不说。”李凡总是什么都自己承受。是不是小时候抱怨疼会遭来更多的疼呢?他不敢想。

意会了他久哥的想法,乐乐思考下说:“真感觉疼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不会像久哥似地扭捏,他比久哥还要坦诚。

看看棉签上没血,谢斯年顺手丢进医疗垃圾袋,拿起毛巾擦擦手凑过来捏李凡的脸:“往后甭拿疼逗久哥!”捏起脸上一小块肉扯来扯去,他咬牙说:“你要骗久哥,久哥就让你真疼一下!”

“呜,比如呢。”李凡被捏住脸颊说话支支吾吾。

“比如把你脸捏疼。”谢斯年认真说。

“哦,”李凡看向他久哥淡定答应,转脸就挂起骄傲的表情:“不疼。”这也就是久哥,换成是吴奕乐这么捏他早打人了。

等他久哥捏够了撒手时脸上浮现两块不规则的红,“那我算不算没人疼?”李凡趴在枕头上歪头看他久哥问。

站在旁边收拾医疗垃圾的谢斯年听到这个问题动作停下来,之后“咔吧”一声掰断注射器活塞,如同要销毁过去一切痛苦一般干脆,草草扔掉后那只手又放在了李凡脑袋上。

“不算啊,”谢斯年哼笑说,“有久哥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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