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何悠长，也长不过漫漫汪洋。”
“短暂交错的世界，化作转瞬即逝的珍藏。”
“我们是彼此的过客，我们是渺小的浪花。”
“潮汐涨落，抵达不同的彼岸。”
“既然告别才是常态，我愿祝福你的往后时光。”
“祝你一往无前，祝你愿有所偿。”
“愿你将我和往日记忆一同抛却……”
“像放下所有负重。”
“愿你我再度相逢……”
“在日落的海平面上。”
因歌声相遇，以歌声作别。
澜想笑一笑，和女孩尽量自然的挥手告别，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夜梦漓还在出神。
古老的人鱼语发音婉转、独具美感，澜空灵的声线，则是尽情的抒发了其中的情感，现如今已经可以听懂人鱼语的夜梦漓，除了听见祝福的话语……
还有不舍、留恋与悲伤。
也许对祂而言，自己是唯一的朋友，离开本就会让人难过，何况是唯一的朋友要离开。
“我保证，”女孩想通后，认真的看向澜的眼睛，严肃起誓，“我，夜梦漓，一定在任务完成后回来见你。”
听见女孩的保证后，那双仿佛盛满了忧郁和眷恋的蓝色眼睛，如同初春的冰雪化尽，露出深藏其下的、温暖的底色。
澜浅浅的笑了笑。
“不过——”
女孩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看起来，怎么……”
感觉有点奇怪？
是错觉吗？
澜略显困惑的望向夜梦漓，安抚性的笑了笑：
“我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轻轻的，抱住了眼前的青年。
“我走了。”
“再见啦。”
小船最终离开了，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其实，如果可以，祂一定会陪她到她彻底离开的那一刻。
只不过——
澜望着霞光初绽的天边苦笑，光芒隐约穿过了祂的身体，照耀在祂身后的海洋上。
……在祂为女孩唱完那首歌后的一段没有长度的时间中，祂感知到了，来自世界规则的审判。
“不配任神明者，当归虚无中去。”
十分钟前。
驾驶着小船的夜梦漓越想越不对劲，嘴里喃喃着：“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陪着她一同出海的茗岚冷不丁的开了口：“因为海神要消散了，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你看上去才觉得不对劲。”
“消散？”
“祂身上规则之力在变弱，这是神明消散的开始。什么时候规则之力被彻底剥夺，神明就什么时候死亡。”
小船停在波澜起伏的大海上，许久无声。
过了一会儿，女孩吟咏起人鱼一族的咒语，整个人漂浮至空中，快速的向着来时的方向移动。
茗岚没有跟去。
事情还是说开的好，不要留到以后满是遗憾时再来追忆。
……这也是茗岚分明看出了澜隐瞒的态度，却依然将此事告知女孩的原因。
女孩足够强大。
祂应该相信她。
——神明可泛爱众人，却不可偏爱一人。
原来如此。
原来我对你的情感，是爱意而非友情。
澜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轻松的笑了笑。
很新鲜的感觉，从前避之不及的爱情诞生于自己心中，竟如此叫人欢喜。
“澜……”
青年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海面。
女孩浮在空中，愣愣的看着祂。
澜呆了下，随即无奈的笑了笑，声音温柔：
“你看见了……怎么还回来了？”
女孩神情中透露着些许悲伤：“为什么你会这样？因为我吗？”
“不是的，”青年看了一眼同样一点点的透明起来的手臂，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和毫不在意，“这个世界不再会有冲突与战火，不会再有对立与争端……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去往我的归宿。”
“你在说谎。”女孩摇了摇头，“未来是不确定的，法则不可能因为一段时间内的和平，就抹杀守卫者。”
“告诉我原因吧，澜。”
青年叹了口气。
“好。”
夜梦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二人已身处黑暗之中，周围也变成了海水，面前那座巨大的水晶宫殿，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我已经在你周身覆上了一层保护膜，这样你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衣服也不会湿。”
澜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牵住女孩的手，发现女孩只是有些惊讶却没有排斥后，眼睛亮了亮，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明明看上去几乎已经彻底透明，却依然有着真切的触感。
那条流光溢彩的蓝紫色尾巴，也已经有一小段变得透明了。
夜梦漓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澜牵着女孩游向面前的宫殿。
只是，外表有多华丽，内在就有多冷清。
偌大一个宫殿，只在正中央放了一个表面光滑的巨大石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阿漓，还记得我说过，神明的能力吗？”
“……很强大，几乎无所不能。”
“是啊，但，成神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有在永无止境的轮回中，始终坚守善良正直的品格，才有可能获得无尽的岁月，成为世界规则的代行者。”
“所以，你做了许多世的善人……”
“或者善鱼。”澜冲着夜梦漓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其实，在我成为神明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忘了一切。”
青年叹了口气，眼神依旧温柔。
“我没有自己的过去，也不被允许有多余的感情。”
“而一旦神明有所偏颇，就会遭来世界规则的抹杀。”
“你是我漫长岁月中唯一的意外，不过，我从不后悔。”
澜环顾了一圈冷清的宫殿，又将视线放回女孩身上，释然的笑了笑。
“和这个用来沉睡的宫殿一样平淡无趣的生活……用这样的未来换一个遇见你的机会，很值得。”
女孩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道：
“所以，是因为命运线的交织……”
“不是的。如果只是交织，顶多会让我失去力量变得普通……”
但不会失去生命。
“我会这样，其实是因为——”
澜松开了牵着女孩的手，转身正对着女孩，直视着那双被烙印在灵魂中的眼睛。
“我爱上了你。”
青年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后，就微微偏过头去，眼神也移了开来。
“但其实，这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不要自责，我会消失只是因为我自己……”
青年话语未竟，感受到怀中温暖的触感，彻底呆住了。
女孩主动抱住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又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
青年慢慢的，回抱住了女孩。
——明明曾觉得爱既自私又狭隘，让生灵失去对自身和他人生命的敬畏。
——如今切身体会后才知道……
“我从头到尾，都心甘情愿。”
“我知道的。”
夜梦漓闷闷的开了口，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
“我知道的。”
女孩顿了顿，再次出声。
“澜，我绝不会忘记你。”
……
纯白空间内。
茗岚抬头看着抱膝而坐、双目放空的女孩，最终还是开了口：
“在想什么？”
“在想，明白，和做到，是两码事。”
“为什么想这件事呢？”茗岚歪了歪头。
女孩叹了口气。
“就是，许多道理，我其实都明白，但我的内心，却不能彻底的为理性所支配——我做不到彻底的放下。”
夜梦漓回想起不久前，在日出的霞光中，澜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终消散的场景。
祂深蓝色的眼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对小人鱼，她只当是小孩；对洛澜，她只当是弟弟；对澜本人，她只当是朋友。
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
明明“被爱的人没有错”还是她当初告诉洛澜的，如今自己却也陷入了同样的自责情绪中……
“听好，小孩儿，”茗岚一字一顿道，“当下发生的，永远是最好的情况，记住了。”
女孩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口气。
“多谢茗岚大人，我明白了。”
“那就走吧，去做下一个任务。”
“好。”
正当夜梦漓要穿越时，耳边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呼唤：
“阿漓……”
女孩惊讶回头的一瞬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这是穿越开始的副作用。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女孩迷迷糊糊的想着：
自己这是……幻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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