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方安装作不认识——本来也该是如此。
“哦，真是惭愧，忘了介绍自己。”东晴王爷笑语盈盈，“本王只是个王爷而已。”
大楚只有一个王爷，方安不可能认不出来。
“东晴王爷，在下失礼了。”方安道，“王爷来这边，是要找皇上？”
“呵呵，是啊。皇上身体抱恙，小时候就留下了病根，朝堂之外本王仍是兄长，自然要常来关心。”东晴王爷深切地叹了口气，好像迫使皇上留下病根的不是他一样，“方先生的事本王早就听说。您把轩鸣照顾得很好，本王很是感谢。”
方安看不惯他表现得一副仁义模样，但碍于形势，他还是不得不妥协，“王爷说笑了，照顾殿下是皇上交给臣的任务，殿下之前吃了不少苦，臣自然尽心照顾他。”
话里话外都是映射，然而东晴王爷像是没听懂一样，甚至对着方安露出了真诚感激的神色，“是啊，鸣儿的生母过世早……唉，本王真不忍心说，其实皇上这次派轩鸣去安顿流民，本王也相当挂念。”
说着说着，他竟还没冷落一旁的方远明：“方侍郎刚刚在朝廷上看到了，大家都觉得殿下初次涉政，不该安排这么艰巨的事务。”
方安看向方远明，方远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太子殿下还太过稚嫩，而且那边人员交杂，安全也不能保障。”
东晴王爷应合：“大家都知道皇上心切，想让殿下快些做出成绩来，但此事还是太过危险……听说方先生在皇上面前说话颇有分量，还请您劝劝皇上，不要让殿下涉险。”
方安伪装惶恐：“皇上平易近人，臣只是按照吩咐和皇上交代殿下的学业罢了，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
“……也是。皇上倒不会真的亲近什么人。”东晴王爷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便打算向方安告别了，“本王还有些其他的事处理，皇上正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方卿快些进去吧。”
“恭送王爷。”
“恭送王爷。”
两人齐声道。眼看着东晴王爷已经走开很远，方远明才捏了捏手心的汗，长呼出一口气。
“安弟，东晴王爷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方远明道，“虽然家里打算支持太子殿下，但不是情况特殊，还请尽可能不要得罪他。”
“嫡哥哥，我明白。”方安叹了口气，“那年护着殿下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相当怕的。”
“没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方远明真的挺喜欢方安这个弟弟，方安同方家机关算尽的那些人不一样，他初来主家虽然莽撞，却目的单纯，只是为了有个安稳的立身之所。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还是好像没有执念一样，活得很是随心自在。
方远明只是看着他，就好像看到极小可能下的自己。
“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太子殿下，也知道你刚刚跟王爷说的都是客套话。”方远明想了想，还是嘱咐道，“皇上确实很是器重你，你务必要仔细和皇上说明殿下此行的凶险，最好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为了不让方安压力那么大，方远明又补充道，“当然，天子一言九鼎，不会轻易更改决断，你尽力就好。”
“谢谢嫡哥哥，我知道了。”方安对他笑道，“嫡哥哥也快回去吧，天气寒冷，莫要染了风寒。”
送走了方远明，方安的脸都要笑僵了，他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在心里夸奖自己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宫斗人，裹紧外袍朝着御书房走去。
寒风愈来愈烈的刮着，原本灰蒙蒙的天气更加阴沉了。
“太子师方安求见，麻烦通报一下。”方安对门口的侍卫道。
“方先生请直接进来吧，皇上吩咐过的。”侍卫恭敬道。
刚刚跨进室内，一阵参杂着果木香的暖风便迅速包裹方安全身，脸颊和耳朵迅速回暖，充了血，红彤彤的。
越向里走，暖气越是厚重，方安感觉微微有些出汗，于是脱下裹在最外的裘衣，交给了一旁来接的侍女。
这里的炉子未免也烧的太旺了……方安这才感觉稍微透了气，走近几步掀开了珠帘。
皇帝陛下确实在尽心尽力处理公务，桌子上的奏折几乎堆成了小山，桌上放不下的，又在地上放了几摞。桌子上放着一杯颜色极深，一看就知道是苦涩到方安难以接受的浓茶。
尽管烧着这么旺的炉子，坐在桌前的人还是披着厚重的大衣，握着朱笔一笔一划地批注着奏折，那只手几乎没有什么肉，细长惨白，指甲根部透出些病态的绛紫来。
畏寒。方安一眼看出来，血气不足，问题大概出在脾胃。之前春天一直看不出他像是患了病，确实是误会他了。
珠帘响动，皇帝陛下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他来了一样，继续批奏不予理会。方安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臣拜见陛下。”
“陛下？”皇上扭了扭手腕，一脸冷漠地放下笔，“嫡哥哥？”
方安被他这一声叫的后背发麻，一时不知道皇上这是在演什么戏码。
“对方侍郎还真是亲密啊，明明还没有和朕待在一起的时间长。”皇帝陛下哼了一声，看向方安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不满，“你若更喜欢他，朕也可以将他调到宫里来做事。”
方安不傻，一下就明白了皇上不满在哪里，“臣当初本就是为了同方侍郎打好关系，不过陛下不喜欢，臣以后不这么叫了。”
这话说得十成十保真，方安不想在他面前演什么进退有度的臣子，话自然也是不加修饰的真话。
“不过也容臣解释一下，如果陛下的“喜欢”，意思是信任和亲近的话，现在对臣来说，陛下才是臣更喜欢的人。”
很显然皇帝陛下很喜欢这个解释，他轻咳一声，苍白的脸上难得泛起一抹红晕。叫人备了椅子，他挥挥手，示意方安坐到他身边来。
“朕原谅你了——过来给朕暖暖手。”皇帝陛下把尊贵的龙爪塞进方安手心里，感受到那阵热度后舒适地眯起了眼睛，“果然，手炉再热，哪里比得上有人来暖。”
“陛下大可以叫个手暖的侍女替您捂着。”方安无奈道，“想必这个机会大把人想要。”
皇帝陛下眉头一竖，心情似是又要转阴，随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弃了和方安拌嘴，“朕就喜欢叫你暖着，行了吧？以后再说这种话，甜乳茶的年贡朕就不给你了——想必有大把人想喝喝不到。”
哪种话？我说什么了？方安感觉摸不着头脑，但为了他的甜乳茶，他还是选择少说两句。
皇上（阴阳怪气）：嫡哥哥~叫得好亲密呢。
方安：？你在酸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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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节 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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