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难熬的冬天，总算是一点点离开了。
天气稍微回暖一些，还不等大楚重新热闹起来，大没带来的战争阴云便悄然笼罩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听在边界跑货的货郎说，现在咱们和北边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早茶摊上人来人往，方安刚刚坐下不久，便听见一旁围着许多闲人在聊天。
“假不了，我那弟媳家的表哥的三舅就在那边当兵，前几天寄了家书说前线不太平，还让家里人多准备准备呢！”
“咝，不能吧，虽说北边这几年是挺不安分，可他有和大楚叫板的胆子？”
“哼，一群野蛮人，夜郎自大罢了——不过虽然这么说，还是要好好预备一下……倒不是怕打仗，万一粮食涨了怎么办？”
“客官要些什么？”忙得大汗淋漓的店小二走到方安面前问道。
“两屉鲜蟹玉子包，包起来一份。”方安数了数铜钱递给店小二，耳朵还在仔细听着那群人的谈话。可惜国家时政的板块已经结束，接下来进行的是家常板块，方安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发现不管是店里的食客还是过路的行人，神色都算不上轻松。
看来这消息看来已经传了个遍。方安拿起筷子，戳了戳冒着热气、白面皮上透着橙红蟹油的包子。
非常鲜，但是有点重油，看来打包的那一份皇帝陛下是吃不到，归轩鸣了。
一阵惊呼声传来，店外变得很是动乱。方安的位置靠着窗边，能够清楚地看到一辆奢华的双马马车一路疾驰着招摇过市，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生怕触了眉头。
何人有这么大的威风？方安总看着那马车眼熟，他唤来店小二，叫他吧自己正在吃的那份也包起来，送到宫里去。这家店是老字号，时常和宫里对接生意，自然有门道，对这种情况也不会大惊小怪。
看着店小二应下，方安迅速起身，顺着马车留下的痕迹悄悄追去。
马车的气焰如此之盛，所到之处总如狂风过境，甚至撞倒了路边的酒旗或者摊贩，痕迹自然很是好找，方安看着这一片狼藉，越发不耐，还好马车并没行进多远，方安看到停下的马车时，车上的人大概已经不在，而是进了一旁奢华的酒楼。
要不要进去看看？方安一只脚踏上台阶，忽然犹豫了下。万一只是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自己这番折腾岂不是白费？
就在他犹豫之时，一旁的侍者已经注意到了他，弯着腰，嘴里念着反复的奉承话，热情的请他进去。
也罢，就算只是无法无天的公子哥，方安也能调查出来是哪个官员管教不严，回头给他们穿小鞋。
进到酒楼，气味便随着视觉一齐袭来。淡淡的熏香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酒气，在这广阔的红厅里显得清淡悠远起来。房梁由各种颜色的绸缎悬挂装饰着，最中央是一只巨大的花灯，坠着错落有致的流苏穗子，可以称得上美轮美奂了。
可惜地方太大，方安一时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还没等他四处寻找，一名新的侍者生怕冷落了他，凑过来要带方安去雅间。
“你们方才可来了什么贵客？”方安问道。
侍者的眼睛忍不住迅速向二楼东侧的雅间瞥了一眼，“哎呦，只要进了咱这醉月楼的，那都是贵客，况且咱也不能嘴不严实，您说是不是？”
“那就算了。”方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于是让侍者自己去忙，自己随便走走。侍者见他只是如此，丝毫没有出银子套话的意思，态度便一下敷衍了起来，只是提醒方安不可随意进雅间，又匆匆离去照顾别的来客了。
方安笑着摇头，独自上了二楼，来到那间雅间门口。
“站住，内有贵客，不得随意入内。”门外的侍卫赶忙拦住他。
“哦……哦？抱歉，喝了点小酒，走错地方了。”方安眯起眼睛歪头看着门牌，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对不住了，我这就走。”
他走的摇摇晃晃，一路绕过天井荷花池和游廊，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刚刚他在那门轴上偷偷放了改良版的小型窃音道，不仅将引子的体积做的只有手指甲大小，而且还舍弃了一部分较为累赘的结构，变得更轻巧便携。
当然，相较于战场用的窃音道，他的收音范围小了不少，声音也更为模糊。不过方安这个距离完全够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
他点了一壶茶和几份点心，手撑着额头假装品茶。宽袍大袖遮住了他手中握着的窃，方安感觉到窃的震动在和引子缓缓同频，随即雅间内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们做到了、我们承诺的，你还没有。”说话的人咬字很是生硬，方安很轻易地辨别出来他应该不是中原人。
看来这间房里的确实是什么秘辛交易，而不是什么蜜色绯闻。
说实话方安刚刚还真挺怕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你们该再有耐心点。”另一道声音居然耳熟的很，方安努力回忆着是谁的声音，那人便带着怒气又开口了，“今天在街上如此招摇，若是引来了那边的人，我们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是东晴王爷！方安一拍脑袋，把过路的酒客惊了一下。
东晴王爷……不是中原人……谋划……方安组词成句一般，把这些东西关联成有用的信息。
东晴王爷在和异邦人谋划些什么。或者说，他在和大没的人合作。这是最大的可能，方安不能不这么想。
“大楚人，娇气。”那人似乎不屑一顾，“你们的太子，怎么样。”
“意料之中，他不肯亲近东晴王府。”东晴王爷冷哼一声，“一起做掉便是。”
“虎毒不食，子。哈哈哈，够狠。”那人讥笑几声，似乎也瞧不起东晴王爷的行径，不愿再同他废话，“反正是最，后一次见了。东西给我，这次就，算完了。”
“都在这。”东晴王爷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有纸页翻动和金属的声响。
他给了对方什么？方安皱起眉，手上力气大了点，不小心捏碎了糕点。那酒客终于忍不住走到他对面同他搭话：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烦心事不少啊。”
这人冷不丁出声，方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窃掉落到了袖子里。他将手臂搭在腿上倾斜，小心把那窃再次拿在手中。
“无事，还请离我远些。”正是窃听的关键时候，方安表现得极为冷酷无情，他再次撑起了额头，没有再理会面前这人，仔细听着窃的动静。
“那就预祝，王爷成功。”
“呵呵，大家都一样。”
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之后，窃彻底没了动静。
啧，计划什么的一点都没听到。方安悄悄收起窃，余光看到雅间里走出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这个想必就是刚刚的异邦男人。方安猜道。东晴王爷想必还留在里面，或者说，很少有人不认得他，所以他并不打算从正门出来。
“喂，小兄弟，不用这么冷硬吧？我也是出于好心。”那酒客毫无由头的被凶了一顿，有点气愤。
既然已经错过了，方安也不再纠结，他一边想着待会要把引子给取回来，一边向酒客诚恳的道了歉，以免生出事端惹人注目。
这醉月楼有不少达官贵人出没，指不定会有谁认得自己。
那酒客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见他这么诚恳，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自己在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扰了，人家心里郁闷说话呛人也正常。
“不不不，我想了想还是我不对。”酒客挠挠头，“要不你这一桌我就请了吧。”
虽然只有一壶茶水和几盘点心，但醉月楼的价格实在不菲，倒也不显得寒碜。
方安不是很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他只说“不用”，然后离开了醉月楼。
那酒客见找不到他的踪影，便也放弃了。
方安从柱子后看他，见这酒客终于放弃，才慢悠悠的路过方才的雅间。没有了客人，侍卫便去短暂的换班了，没有人注意，方安很轻松就收回了引子。
现在他要赶快回宫，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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