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方安伸出手指竖在唇边，四处看了看后悄悄凑过去，“还没到晌午，怎么来这里了？”
两兄妹谨慎的很，他们没有发出声响，只是悄悄动弹了几下，不知是谁的手悄悄伸出一节，一块白花花的银子被捧了出来。
“捡到的，给你。”清脆的童声小心说着。
“我不用。”方安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自己要对他们态度差点。
虽然很不忍心，但他还是皱起眉，不去接那块银子，“快回房里去，去街上也行，有这银子你们晌午就不要来找我吃饭了。”
两双发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失望的收回了手。
“快走，被吕班主发现了后果自负。”方安转过身继续扫着地不再看他们，这两个孩子已经很熟练的能在戏楼和街上穿梭，悄悄回去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等他扫干净了这片区域再回头，便发现两个孩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果然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方安叹了口气，将扫帚收好坐下歇息。既然这次的任务只有将他们养大，那他只需要努力赚钱，注意他们的人身安全就好了。
自己现在几乎身无分文，平常吃喝都是靠在戏楼里洒扫换来的，经常要一份饭分成三份，大家都吃不饱。这当然不是长远之计，在自己来之前这具身体曾求来了上台唱配角的机会，只要唱了就会有赏银，可惜不知被谁敲坏了退，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方案虽然记忆中有学来的功夫，但真要他上台去唱，他也是一窍不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按照原来的计划好好学戏拿赏钱，要么想办法从这戏楼中脱身，找份别的活计营生。
方安更其倾向于第二种，如果自己仍然待在这里，方南方芽便要一直躲躲藏藏。
不过现在不急着脱身，方安还没搞清楚这戏楼到底有什么底细，万一不允许离开，方安反而会被盯得更紧。
他需要找个人好好问问。
等到前厅的鼓乐声渐渐停下，方安便悄悄凑了过去，猫在柱子的后面向前瞧着。大堂里热闹非凡，无数吃茶喝酒的看客正拍手叫好，赏钱丝绢散花一样向着台上丢去。方案只能看到素荷的一片衣角，那片绣着精致花边的衣角轻轻摇晃着，被丢来的东西碰一下便漾起波纹。
他看得正仔细，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谁！”方安迅速躲开，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自己身后。
那是一个短发的青年，看起来年龄不大，正警惕地看着四周。他眼角那片青色纹路眼熟的很，方安心中一动，忽然被他扯着手臂跑开。
他没问对方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跟着他一路张望。
“那里有人。”方安指了指右边，青年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断换了另一个方向。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青年终于松开了方安的手。
“你胆子还真大，不怕被吕班主发现吃鞭子？”青年呼出一口气，皱着眉看向方安，“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忙，你该去找点事情做。”
“多谢。”方安直起身来，“但你也没在忙。”
青年忽然被戳破，嘴却还是硬得很，“谁说的？去救你这样没眼力劲的人难不成不算忙——一直盯着那边看，你也想成角？”
方安摇了摇头，“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有疑惑不要去问那些人。”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他们肯定会恶意揣度然后找借口折腾你。”
“薄红的事情才过去几年？这么快就把教训忘光了。”青年嘀咕几声，并不针对方安，但又不知是说给谁听。
薄红这个名字……方安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方南和方芽两个小家伙。
“她为什么不从这里逃出去？”方安故作不解，“就算出去之后不好赚钱，也总比……那个下场好。”
“逃出去？”青年忽然转过头来盯着他，“你是头一天来这里？这鬼地方是逃不出去的。”
为什么？方安看向周围大敞着的门，还有不算太高的围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逃不出去。
“你难道……”青年皱起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别费那个心思了，你绝对跑不出这座城的。”
方安没打算全都听他的，虽然这个也很像明叶的家伙确实让他放松不少警惕，但是到底不是明叶和皇帝陛下。而且这人这种时候还在乱逛，说不定是吕班主派来故意套话的。
“我逃出去做什么？”方安道，“在这里有吃有喝，说不定还能当角呢。”
青年不说话，好像也不怎么赞同。这时一阵刺耳的铃铛声响起，青年眼睛一亮，招呼方安朝一处矮房跑去。许多同两人一样装扮的人都朝着那座房子跑来。
“不快一点可抢不到了。”青年抓紧方安的手，灵活地穿梭在众人之间，方案被他转得脑袋晕乎乎的，“放手”两个字竟没说出口。
“第一名！”青年带着他跨进门内，站在桌前端起了一份饭。方安跟着他一起坐在桌边，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了一双黑色的筷子。
“等等……”方安放下筷子，看见自己手中的黑色痕迹，脸色也黑了下来。
“哈哈哈哈，用这个吧。”对面的青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好在屋里人很多，噪杂的很，哪怕他笑得这么大声也没有引人注目。方安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竹制筷子，上面甚至包了一层发白透明的东西，干干净净。
“我用塑料纸仔细包着，没有弄脏。”青年夹起因为煮过头显得软得发烂的豆芽，从上面罕见品到了一点油花，
“呦，今天居然舍得放油了。”
方安低头看着碗里那堆烂糊糊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菜，用筷子戳了戳，不知该从哪里下嘴。一边的米饭里是各色的杂米，放水太多反而像是浆糊——甚至还有几只死不瞑目的米虫。
这些东西真的能下嘴？方安看向慢悠悠吃着饭的青年，深切反省自己是不是被上个世界惯的嘴太刁了。
思考再三，方安还是伸出了竹筷，捞出了一根只剩下梗的黏糊糊白菜。
好怪的味道，有种腐朽许久的潮湿木头忽然燃烧的气味。方安五官都快皱了起来，他强行咽下去，苦着脸四处扫视着有没有没饭吃的人。
他不想浪费，但他也没必要强逼着自己吃这种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有相当多的人吃不上饭，方安数了数，大概快占到了三分之一。
“那个……”方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这里的饭每天都不够吗？”方安并没有关于这处餐房的记忆，大概是系统认为无所轻重精简掉了。
“哦，忘了说，我是被捡来的，没有名字，非要叫的话叫我阿叶就行了。”阿叶看见他那碗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笑了下，“你口味还挺刁，不想吃的话我们就走吧，他们会过来吃的。”
话音落下，他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方安再次看向那些两手空空的人，他们始终毫无遮掩的展露出对那份饭菜的垂涎，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站起身来，跟着阿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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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节 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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